“皇上！皇上，奴才知错，请皇上恕罪！”毛毛忙告饶道。

床上的杏贞又捂着嘴，轻轻咳嗽一声，奕詝眼角余光瞧见了，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就在外头院子里打，让所有人都瞧见！”

太监立刻堵了毛毛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不久，噼噼啪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着毛毛越来越有气无力的惨叫声。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竟纵容一个奴才爬到头上来了。”奕詝慢慢踱至床边。

杏贞放下捂嘴的手，平静道：“皇上，她是先皇后身边的奴才，是嫔妾曾经的同僚。”

奕詝冷冷道：“从前你是个奴才，可现在，你是朕的贵人！牢牢记住这一点，别丢了朕的颜面！”

杏贞垂下头去，唇畔弯起：“是。”

奕詝看她低眉顺眼，越看反而越生气，丢下一声冷哼，转身离去。

旁人以为他真的在生气，于是大气也不敢出，唯独安德海知他脾性，慢一脚出去，低声对杏贞笑道：“兰答应，恭喜了！”

且不论其他，八十杖打完，毛毛被人拖下去，娟子指着院子里残留的血迹道：“都亲眼瞧见了吗，这就是怠慢主子的下场，谁再敢以下犯上，就是下一个毛毛！”

于是储秀宫上下风气一清，至少最近这段时间，不会有人敢再作妖，以免步了毛毛的后尘。

而养心殿那边，一连几天看不见杏贞的绿头牌，奕詝终于放下矜持，主动问起：“……兰答应还病着吗？”

安德海：“是。”

奕詝：“让陈莲舫太医去为她诊治。”

安德海：“嗻！其实……就算皇上不说，太医院也会尽力为兰答应治病的！”

小心打量他一眼，安德海又道：“若真的这么担心兰答应，要不您过去看看她？能见到您，兰答应心中必定喜悦，病也能好得快些。”

小李子说：“皇上，奴才有个不情之请，就算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也想说出来。

兰答应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却总是吃不好，这储秀宫就有小厨房，可是常嬷嬷说，兰答应的级别不够，不许我们使用。

兰答应份例内的菜蔬，我们三番五次去领，去回回领不回来，奴才不才，入宫之前当过厨子，希望皇上能准许兰答应使用小厨房！”

奕詝点点头：“总算有个能说人话的了！朕看你也机灵，今晚拟个单子，明早到内务府去领东西，这里缺什么就领什么。

如果朕下回来再看到一丁点残败的景象，就拿你试问！”

小李子和娟子都笑地合不拢嘴。皇后心里也为杏贞感到高兴，虽然受了些皮肉之苦，可是总算是获得了皇上些许的关心：

“皇上，明天是兰答应的生日。”皇后这么一说，奕詝想起来了，太监三番五次地传报，皇后邀请他吃晚膳。

奕詝思量了一下：“命礼部拟旨，封兰答应为兰常在，享贵人俸例。朕看你过地穷苦的很，这样的生日礼物你可满意？”杏贞嘶哑着嗓子：“谢皇上隆恩！”

采取了这些补偿措施之后，奕詝心里的愧疚总是减少了一些，尤德重太医来看过杏贞，开了药，奕詝又在西殿了转了一圈，便和皇后各自回宫了。

皇后本来气血有亏，今晚这几个时辰惊心动魄，劳了神，回去的路上，就有些不适，第二天干脆连众妃嫔请安都免了。

既然给了赏赐，也晋了位份，杏贞身上的伤也在好好治疗，奕詝也不再过问杏贞的事。

太妃却没忘了这个公主转世的丫头，这丫头刚刚挨了一顿打，也算是抵了奕訢自作主张送她进宫的过，太妃发了话，磨砺兰常在的事可以以后再议。

有时是点心吃食，有时是几件新裁的衣裳，哪怕只是太妃的一时高兴，有这几件礼物在，宫里头的人就不敢对她太过分，怕哪天太妃突然想起她，叫她过去。

树倒猢狲散。

离了皇上的过问，也离了心，储秀宫上下愈发人心涣散，没几个人肯好好做事，都在寻着新出路。

弯月如钩，悬于储秀宫上头，月光如雪，照亮一个偷偷摸摸的人影。

那人影从偏殿摸出来，怀里抱着一只蓝布包袱，轻车熟路的往宫外走，却不料今夜不同昨夜，有一个人注意到不对劲了。

“站住！”小李子领着彪悍的娟子，从柱后转出身来，“你怀里藏着什么？”

扑通！

寝殿内，小德子被推倒在杏贞面前，面色如土，磕头如捣蒜：“小主，奴才知错了，要打要骂，听凭发落，只求主子千万别把奴才送去慎刑司，奴才一定会没命的！”

娟子呸了一声：“吃里扒外的东西，如今外头人欺凌储秀宫，你竟也吃里扒外，小主，送他去慎刑司！”

一只蓝布包袱铺在桌上，里头放着今夜被他偷走的东西，分别是香炉，镇纸，一对镯子，还有一张丝帕。

杏贞挑挑眉，略过其余几件值钱物件，单将那帕子捡起来一看，只见柔软如水的丝帕上，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花开六瓣，其色浅黄。

“……小德子。”她将目光转回小太监身上，淡淡唤他名字，“你偷储秀宫的东西，到底要卖去哪里？”

“这……”

“说！否则立刻送你去慎刑司！”

“是，是！”小德子又不是什么硬骨头，被她一恐吓，立刻服了软：

“宫里太监们偷盗财物是常事，便是乾清宫养心殿，也少有不夹带的！只要不被主子们发现，自有渠道送出宫去，在琉璃厂找熟人变卖……很快变现！”

民间将小偷称为鼠辈，自有其道理，至少小德子的胆儿就跟老鼠差不多，一听杏贞要罚他，顿时面子里子什么都不要了，涕泪横流道：

“主子，主子求您饶了奴才这条狗命，从今后奴才愿为您上刀山下火海，绝无半句怨言！”

小德子赌咒发誓了许久，杏贞才慢慢开口：“本宫可以饶了你，不过要记着你的这句话，永远别忘了。”

小德子见有活路，哪里还管其他，大喜过望道：“多谢主子！多谢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