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夜里黄晌睡得迷迷糊糊时,门外黄狗突然狂吠了起来。有人正在门外喊着“黄三叔、黄三嬢”这样的话。黄奶奶翻身坐起来打开了灯,顺着声音应了一声。
黄晌也被吵醒了,睡眼惺忪中准确地挂在了就要下床的黄奶奶身上,阻碍她行动:“奶奶你要去哪?晚上不要出门。”
黄奶奶好笑道:“有人喊我,快睡你的觉,我去看一下。”说着就掰开了似八爪鱼的黄晌,穿鞋开门去了。
黄晌顺着灯光,看到窗前有个人影晃动,吓得一头又栽回了床上。不一会传来了爷爷下楼的脚步声,两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便打开了门;随即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传进了她耳中,几人寒暄几句,就听到黄爷爷邀请他进屋里坐的声音。
听这阵势,像是熟人上门拜访。黄晌好奇心一来,打着赤脚就下了床,轻手轻脚走到门口,从门缝中偷偷看堂屋里的客人。
堂屋竹椅上坐了个满头白发看起来却只有五十来岁的男人,喝了口手中的温水,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地对着黄爷爷道:“大半夜还打扰三叔的清静,真的是不好意思了。”
黄爷爷一坐下,就拿出有些松散的叶子烟裹了裹。将裹好的烟递了过去,那男人摆手拒绝了。黄爷爷便熟练地塞进自己自制的烟斗里,道:“那么客气,程老师。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男人也从自己西服口袋里摸出了一包香烟,散了一根给黄爷爷,黄爷爷不客气的收下了。男人又拿出打火机给黄爷爷点燃,然后再抽出一根点火,深深吸了口,道:“出了些事情呀。白天没脸面见这些乡亲,只能晚上像做贼一样回来,挨邻择近就来麻烦您二老了。”
黄爷爷吐出一口烟,脸色有些凝重,道:“啥子麻烦不麻烦,说那些。你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男人叹了口气,一时无言,只一个劲儿抽起了烟。黄爷爷换了个姿势,看了看他也不说话,两位老人就这么抽起了烟,一时间,整个堂屋烟雾缭绕。
黄晌一向不喜欢叶子烟的味道,太过浓烈呛鼻,这刚一闻到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引起了屋里二人的注意。
黄爷爷一抬眼,就看到正光着脚偷看的黄晌,眉毛一皱:“你咋回事?鞋子都不穿就跑出来了!生病了才好吗?还不快去穿鞋子!”
黄爷爷一般不生气,生气起来不一般,黄晌赶紧听话的回去穿了鞋子。
见她乖觉的样子,黄爷爷又拿出了自己招牌的打趣笑容,在凳子脚上碾灭了手里的叶子烟,拉过她的手到那男人面前,给她介绍道:“这是你程二伯,你一天到晚都趴别人窗子看,这不,本人回来了。快,喊人!”
黄晌听话地喊了一声,明白了这就是隔壁小洋楼的主人,邻居程二伯。
程二伯正面看起来有些威严有气势,黄晌看着他就想到了自己三伯。
三伯是个养鸭户,每次她从他门口经过,都要被逮住说上两句“一天到晚就只知道玩,不晓得帮着爷爷奶奶做点事”这种话。三伯发起狠来也很凶,两条浓密的眉毛高高翘起,露出森森的白色牙齿,额头上青筋乱跳,脸色因为发怒涨的通红,一副活像要吃人的模样。
三伯的气势是那种外放型的,让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黄爷爷说他年轻时,十里八村打架就没怕过谁,一天到晚带着小弟们惹是生非调皮捣蛋,是他所有儿子里挨打最多的一个。
这个程二伯,他的那种气势跟三伯就是相反的,属于内收型。看起来挺好说话的,实际上应该是个非常不好惹的人,再加上岁月的沉淀,不怒自威气场压人。
但是此时的程二伯神情疲惫,眼眶里布满血丝,满头白发更添沧桑,对着她艰难扯出一个笑容,问了她名字年纪这些,待她回答之后,转头又问黄爷爷,道:“这是你哪家的孙女?”
黄爷爷:“我家老七的。离了婚,就把娃儿扔家里给我们带了。”
程二伯摸了摸她的头,道;“是个乖娃娃。以后我就住隔壁了,我家还有个外孙呢,你们以后可以一起耍......”顿了顿,问黄爷爷:“我这外孙,按辈分比她要小一辈是吧?”
黄爷爷点点头:“对,该喊声小姑妈呢!”
程二伯拉着她手,拍了拍,道:“你还是个老辈子。我们家程锲年龄跟你差不多大,以后你可要护着他哦。”
黄晌爸是黄爷爷最小的儿子,黄爷爷是曾祖父的大幺儿。幺房出老辈,同龄之中,她辈分最大好像也是预料之中,她早已经见怪不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