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实在是急了,“呼啦”掀开帘子,一股脑地钻了进去,一股浅淡的清香便钻入鼻息,驱散了不少头昏脑胀的感觉。
他一骨碌便坐到软榻上去,歪倒着身子往旁边的人身上靠着,“哎哟哎哟”地叫唤。
“疼死我了,四哥——”
萧博卿还是那身布衣蓝衫,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此时嘴角噙着一抹笑,伸手把小身子抱过来,查看他的伤口。
眼瞧着绒面外褂都被洇湿了暗色的一块,伸手将褂子的扣子解开,下头衣裳的布料在伤口处已经糊成一团。修长的手指极轻地扯了扯,便听见“嘶”地一声吸气。
“四哥,疼哇!”
萧博卿收了手,从怀里取出块帕子,按在伤口上,似笑非笑地瞄了他一眼:“知道疼,怎么还这么爱折腾?”
“我哪里折腾了?”
“不折腾,伤是哪儿来的?”萧博卿拿眼神示意伤口,“别告诉我,是你走走路摔的。”
萧容有些负气道:“就是摔的。”
他脸色越发苍白,额头还粘湿了几缕发,本打算斗斗嘴转移下疼痛的注意力。萧博卿看他状态,却懒得说话了。
“你还是省省动嘴的力气,待会子有你受的。”
萧博卿的住处离这儿不远。不多时轿子停了,萧容想要起身,侧腰的伤口却和布料粘得更结实,拉扯之下疼得掉眼泪。萧博卿干脆把他这么团着抱在怀里,跳下了轿子。
萧家子弟个个习武,到了年纪又要随长辈出差,是以或多或少也学了些应急的措施。
萧博卿一进院便吩咐下人们打了几盆清水,准备了伤药、麻布,径直把人侧放在里屋的床上。
萧容看着他拿了把银剪子,熟练地剪掉伤口周围的衣料。伤口已经结痂,如今又总算得了自由,他迫不及待地就要伸展腰身,却被萧博卿一把捏了腰,将麻布在盛了温水的盆子里浸了浸,便敷在了结痂的伤口上。
“哎呦。”温温的湿意渗进伤口里,他不禁惊呼一声。
萧博卿低着头,处理得很认真。看伤口被敷得湿软,便拿了小夹子一点点地除掉之前的痂。
搁在萧容手下的床单瞬间就被抓得紧皱。
萧博卿余光瞥见这动作,冷清的眼睛透过晃动的额发望过来,声音轻轻地:“疼吗?”
小人儿脸色苍白,却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继续,萧博卿便低头又动作。
萧容却攥紧了小拳头,眼睛紧紧闭着,心里把罪魁祸首骂了百遍。
说翻脸就翻脸的疯子,前一秒还和风细雨,下一秒就把自己往石头上推。
等往后再不和他来往了,嗯!
他是个颇好面子的,去痂的过程愣是半点声儿没吱。只是那点子骨气在瞧见萧博卿修长好看的手里捏着红药水瓶儿时,便烟消云散了。萧博卿瞧见老弟两眼惊慌,紧紧盯着手里的瓶子,温温柔柔地笑了。
“容容乖,上了这药,伤口便好了。”
“信你有鬼!”
他以往膝盖破皮时,娘亲曾用红药水给他抹过,那惨烈的疼痛,至今教他犹有余悸。
眼见萧博卿不管他情愿与否,蘸了药便要往伤口上抹,萧容却忽的惊乍,大叫一声:“啊!”
“怎么了?”
“疼……”眼巴巴地看着对方,“四哥,能不能换一样药……”
萧博卿忍着笑:“你瞧瞧,我还没碰着你伤口呢。”
萧容也知道没碰着,但还是讪讪地装作一脸无辜,瞪大眼睛慢慢看向那只拿着麻布的手:“哦,是么……”
便眼见着萧博卿将另一手的红药水“哗啦”往伤口上猝不及防地一洒!
萧容扬起脖子,像只被捏住喉咙提起来的鹅,叫唤的声音都有些微弱:“啊,啊啊……”
真疼啊,眼泪扑簌簌往外掉。
他有些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后颈,萧博卿已经手脚麻利地清理好伤口,又在腰上缠了一圈圈干净的麻布。收拾好了,扒拉开萧容后面的头发一看,洁白细腻的肌肤红了一大片。
萧博卿将手掌在那块红印上一圈圈揉着:“这药好得彻底,愈后不留疤。”
萧容没好气地哼哼两声,往褥子里拱了拱。
“四哥阴险,跟着四伯出门,变坏了……”
萧博卿知道他小孩子脾性,淡淡一笑,问他:“你的伤怎么来的?”
萧容抱着软枕,闷闷道:“被石头磕的。”
“是不是三哥弄的?”萧博卿了然地问,他瞧见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有些诧异地望过来,有些好笑,“有甚么好稀奇的?大伯家那几个兄弟时常打架,不知请了多少回郎中,不少人都晓得这事。你既已吃了教训,往后便不要跟他们掺和在一处。”
“好。”萧博卿听他乖顺地答了一句,心下略满意,却又听他拉长声道,“四哥给我上药,四哥说什么都好——”
这话说的,夸赞不像夸赞,还带了点儿讽刺。
萧博卿见他将被子裹在身上,团成个圆球,只露出张粉白的脸儿,话音没了,肚子还适时“咕噜”地叫了一声,活像只嗷嗷待哺的小狗崽儿。好笑地拎起那脸皮儿晃了两下,才唤人来摆饭。
花分两蒂,各表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