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的洪水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山谷奔泻而下,不断冲入早已翻腾汹涌的河流中。那轰轰隆隆的声音在拍打着岸边的同时,也最大限度地震撼了唐月轻的心。
山下一片汪洋,只能见到寥寥几座木楼在水中摇曳,滑州城的城门完全被淹没在水中,到处都是衣物,木制家具飘在水面上,唐月轻眉头紧皱,老杜冒着雨跑了过来。
“公子,青州知州谢臣杰到了。”
唐月轻往后望去,一个消瘦的中年官员,裤腿沾满泥浆,留着常见的山羊胡子冒雨跑了过来。
“下官青州知州谢臣杰,拜见指挥使大人。”
唐月轻看着他说道:“谢大人请起,如今这洪水如何了?”
谢臣杰一脸苦涩的说道:“回大人,今年雨来的早,水势蓄的多,下官初春便已经加固了河堤,可谁曾想还是没堵住,滑州北段决堤泛滥,水势汹涌,不可阻挡,青州大半,郓州全境被淹,京师周围也受到影响,死伤无数百姓,冲毁大批房屋,灾情严重啊!”
唐月轻看着谢臣杰一脸懊悔和沮丧,心下便有些欣赏,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不用慌,如今黄河有没有改道?原来的河道水多,还是决堤流出的水多?”
谢臣杰说道:“尚未达到改道的水量,原来的河道的水还是比决堤的多。只是水势浩大,麻袋绑上沙石根本堵不住,一放下去就被冲开。”
唐月轻问道:“你有船吗?”
谢臣杰一愣,点点头:“自然是有的,大人要船做什么?”
唐月轻推开随从撑的伞,取来一副蓑衣穿了,说道:“谢大人,带我去决堤口上游看看。”
谢臣杰不明其意,但还是点点头,喊属下备了几艘船过来。唐月轻和手下们上船,在洪水上划行。
刚开始水流比较平稳,越接近决堤口,水势越大,唐月轻等人费力的划过洪水,来到上游,上游的水还好一些,不想下游那么汹涌,唐月轻问道:“谢大人,你们在洪水爆发后怎么做的?”
谢臣杰疑惑的说道:“自然是拼命堵住决堤口啊!”
唐月轻摇头说道:“水流极大,非人力所能阻挡,你投再多的沙石也没有用,堵不如疏,你去准备挖土的工具,备好石块。”
谢臣杰虽然不理解,但唐月轻是朝中上官,自然是忤逆不得的,他心里觉得这年轻人不怎么靠谱,可明面上还是不敢说出来,只好遵命。
唐月轻丈量好地形,在上游搭建营帐,将粮食运到这里,召集青壮难民,开始挖地。唐月轻的意思是,先从上游改一道支流出来,分担一点黄河主道的压力,然后趁水势小了,再行填补。
数万光着膀子的难民开始挖土,用担子担着挖出的土装在麻袋里,留着备用,唐月轻沿用自己时代的方法,要求挖出一条上宽下窄的河道来。
谢臣杰带来了很多工具,镐,锹,锄头,扁担,藤筐,都分发给了难民们。唐月轻指挥开挖后,跟着谢臣杰来到雪口镇,这里地势高,被用来做青州府衙的临时驻地。唐月轻走进屋子,一边脱蓑衣一边问道:“谢大人,我让你找石块找到了吗?”
谢臣杰为难的说道:“大人,青州多是平地,山头本来就少,而且大多有主,他们都在山上避水,下官寻了很多地主乡绅,都不愿意……”
“他妈的!”
唐月轻一身泥浆,衣服都被雨水和洪水泡湿了,本来就心情烦躁,听到这种话更加恼怒,问道:“哪个不愿意?你说出名字来!”
谢臣杰明显被吓到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少年人心性竟如此暴躁,支支吾吾的说道:“米家,朱家,萧家乃本地三座石山的主人……”
唐月轻把湿衣服脱了一丢,换了干衣,重新披上蓑衣,提了剑,拉着谢臣杰便出了屋子。
“老杜,备马,带上禁军和随从,老子要杀人!”
滑州境内只有半数被淹,还有一小半是山地高坡,此刻围满了难民,他们无处可去,便在山下逗留,几十个家丁模样的人拿着棍子在驱赶难民。
“下贱货,这片山林是我们米老爷的私产,都滚下去!”家丁凶神恶煞的挥舞着棍子,不分轻重的打向老人和妇人孩子。
“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山下一片汪洋,我们实在是无处可去啊!”
“给条活路吧,我们真的没地方逃了!”
那领头的家丁满脸胡子,嘴角一颗黑痣,还长着毛:“都住手!”
家丁们纷纷停下,难民们心中燃起希望,谁知那领头的说道:“行啊,留在山上也可以,每人十贯钱便留下!”
“啊?!”
一个白发老者在孙女的搀扶下上前说道:“这位大爷,我等都是贫苦百姓,莫说十贯拿不出来,就是有,也都被水冲走了哇!您就行行好,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那领头的家丁刚要恼怒,看到老者的孙女,脸上又浮现淫笑:“没钱不要紧,将你这孙女抵了,也可以!”
老者惊慌的用手护着孙女说道:“大爷,这怎么行呢,莫要玩笑了……”
“谁他娘和你玩笑了,兄弟们,给我上,把这小娘子抢过来!”
一群家丁纷纷围了过来,孙女慌忙往后躲,老者伸手拦着,被一脚踹倒,难民们纷纷吓的往后躲,家丁们抱住老者的孙女,嘿嘿笑着往山上拉,正挣扎间,大地突然微微震动,山下林中官道出现许多马匹,冒雨而来,数百骑兵将这些人围在中间,唐月轻勒马停下,看着眼前的场景,指着那领头的家丁说道:“你,过来。”
那家丁手拿棍子,心中摸不准这些人的来路,正犹豫着,唐月轻翻身下马,禁军们纷纷下马,唐月轻走到那统领面前,阴沉着脸问道:“你是哪家的仆人?”
那家丁感到不妙,却依旧嚣张的扬起脖子,强装镇定的说道:“我乃米老爷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