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易时风,是在一个多月后的一个刚下过雨的晚上。
在这一个多月里,陈安全的生活依然是游荡,打零工,偶尔去一下光年二十楼,就像这座城市角落里一条不起眼的流浪狗。
不存钱,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和想去的地方,更没有所谓梦想和理想,仿佛光是活着就已花光了所有力气。
随意浪费生命,自由自在,不去想未来。
晚上八点多钟,他拎着一碗麻辣烫,用光秃秃的钥匙打开出租屋,老式的简易木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墙壁上日光灯开关被按亮后,灰白色光线立刻充盈了房间,然后,他看到他的单人床上躺着一个人。
人,男人,年轻男人。
他面孔朝里,高大的身体微蜷着,头发有点长,染成了灰绿.色。
台式小风扇立在床前地砖上,尽职地吹送热风,撩起他身上黑色衬衣的一角,露出一截浅色的腰肢,窄瘦,腰窝明显,线条极其漂亮。
只一眼,陈安全从惊吓当中很快平静下来,立刻就认出了是易时风。
其实并没有多么惊讶,隐隐的,就觉得一定会再见到他,只是没想到是这样一种情况下。
易时风被灯光惊醒,懒洋洋翻了个身,眯着眼睛看了看门边的人,然后他拿手背盖住眼睛,很自然地打招呼,“回来了?”声音有着初醒的暗哑,听起来性感极了。
倒像他是一家之主似的。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会来?
陈安全当然有一堆问题想问,说出口的却是一个“嗯”字,声音有着无法掩饰的快乐。
流浪过的所有屋子里,从未有一个等他的人。
“吃过饭了吗?”陈安全把手里的麻辣烫抬了抬。
“没有。”
“那我再去楼下买一份,想吃什么?”
“就上次的烧烤好了。”易时风不假思索地答,翻了个身,继续面朝里睡去。
“嗯,我会很快。”
还好,虽然刚刚下过一场雨,楼下那家烧烤摊依然准时出现,远远看见胖老板手中扇着炭火的破折扇,陈安全简直怀着感激的心情跑过去。
“老板,我要二十串羊肉,二十串牛肉,五个腰子,还要……”
烧烤是个看似粗放的细活儿,材料都是新鲜现放上去烤的,越着急时间过得越慢。陈安全一直站在烟火缭绕的炭炉边,垂着细长的手臂,被窄巷里路过的人推来挤去,紧盯着紫红色的腰子变成焦褐色,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二十分钟后陈安全回到出租屋,易时风还睡着。
放下东西叫了两三声,没人应,试探挨近,才惊觉他身上热量烫人。
“你在发烧……”陈安全顿感手足无措。
“睡一觉就好。”易时风模糊地说了一句。
“要吃感冒药吗?我下去买。”
“不用。”这样说着,易时风吸吸鼻子,缓缓坐了起来,半垂着眼睛用手掌轻拍额心:“先吃东西吧。”
陈安全弯腰想把风扇关掉,却遭到阻止。“别关,热。”他低声说。
那声音里的暗哑,令陈安全心软,手指的方向微微一偏,只是把风调到最小档,然后默默起身,还像上次那样铺上报纸当做餐桌,这次,家里多了两张塑料小凳子。
易时风敞着长腿坐在小凳上,挽起衬衣袖口,露出一截结实的的手腕,人看上去还算清醒,只是叫着要吃东西的人胃口却不太好,只吃了两串腰子便放下筷子。
陈安全本来把冻啤酒放在阳台上,没准备让他喝的,结果拗不过他,还是给他开了一罐。
吃到尾声,才知道,原来他是叫房东陈伯给他开的门。
陈安全很奇怪:“这么久,陈伯怎么还记得你啊?上次你可戴着口罩呢。”
“因为我戴不戴口罩都帅?”易时风吸了吸鼻子说。
“……”
绝大部分男生这样说自己的时候,陈安全都只觉自恋,而面前这个人这样说的时候,却感觉理所当然,完全不想反驳,甚至还有点想伸出大拇指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