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簿子的小吏很快被小莫带了进来,这小吏看样子得有六十好几岁了,头发花白,双目浑浊,走路也有些迟缓了,明帝见这情形暗道看来需给这小吏添几个助手。
这小吏却不知是心虚还是怕见天子,一进了殿门就跪下来给明帝行跪拜大礼:“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明帝冲她扬了扬手中的簿子,单刀直入地问道:“怡卿十二日曾出宫一趟,簿子上怎得没记?”
那小吏哆哆嗦嗦地答道:“那天怡卿主子出门的时候,奴才就要记来着,景福门的侍卫们跟奴才说怡卿主子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让奴才等怡卿主子回来再记录也不迟。”
景福门的侍卫,薛恺悦回想了下,他那日和顾琼从北境回宫,就是走的景福门,顾琼赏了侍卫们一顿万家春色的酒席,看那些侍卫们殷勤的劲儿,平日里应该没少得顾琼的好处,得了人的好处,自然要替人说话的。
明帝看了这小吏一眼,继续追问:“怡卿回来了,你又为何没记?”
那小吏声音都发颤了:“怡卿主子那天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让他殿里的侍儿霜儿来找奴才,说是皇上病着,怡卿主子给皇上祈福去了,怡卿主子不是个爱夸功劳的,要微臣体谅主子的心意,这一回就不必记录了。微臣本不敢答应,可那侍儿说皇上病着呢,拿这点子小事打搅了皇上静养,微臣便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微臣想着怡卿主子是常出门的,不会有什么别的事,又架不住那霜儿哀求,就答应了。”
明帝冷笑道:“你倒是会做好人呢,朕将记录后宫行止的重任交给你,你听侍卫们随口说两句,侍儿们随意求两声,就不予记录了。朕要你这玩忽职守、徇私舞弊的老妇有何用?”
那小吏重重地磕了个头道:“微臣知错了,今个儿陛下一让莫公公来拿行止簿子,微臣就知道微臣这差事当到头了,但求陛下看在微臣在内侍省当了三十多年的差,平日里还算忠心的份上,莫将微臣送交刑部审判。”
把这小吏送交刑部,对琼儿和云儿都大为不利,明帝嫌恶地一挥手:“你被朕革职了,自己去内侍省办交接。”
那小吏听了,又朝上叩了个头道:“微臣谢陛下涵容。”而后步履蹒跚地出门而去。
明帝待她走后,便冲小莫吩咐道:“派人去宣怡卿来见朕,再派人去趟董国公府,问问董家知不知道嘉君的行踪。”
小莫躬身答应,却不肯就走,“午膳已经备好了,陛下可要传膳?”
明帝烦躁地一摆手:“朕这会子没心思用膳。”
小莫不敢多说,快速转身离开。明帝待小莫一出殿门,就把行止簿子往旁边的梨花坐椅上一丢,整个人散了精神一般往宝座的椅背上重重地一仰。琼儿居然敢干扰行止记录,云儿无有旨意,夜不归宿,这宫里是该整顿一下了,她再娇惯后宫,宫中也需有个章程,不然长此以往,怕是要出意外的。
“陛下?”薛恺悦有些担心地喊了她一声,明帝抬手指指一旁的宝座:“朕不妨事,悦儿坐着歇会儿。”
怎么会不妨事?薛恺悦看看明帝明显比方才疲惫了些许的面容,十分担心,坐下来劝道:“陛下,怡卿出门在外,言行举止都是极守规矩的,他此番干涉小吏记录行止,是他不对,但仔细想来也不过是怕陛下知道了烦心,陛下且莫因他这回太过小心,就疑心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