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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殿下南巡出京的那天皇上率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相送,临走时许景然还是亲自给他斟的践行酒。

只是南巡,又不是出征,这么大的排场往上捯三辈都不一定找得出来。

圣眷优渥,尊宠非常。

十分有排面。

靖王殿下虽然是当今皇上嫡亲的胞弟,但毕竟天家无情,兄弟残杀向来不在少数。靖王殿下又手握兵权,行事一向没什么规矩。别说平民百姓,就是朝中诸位大臣,还有不少都觉得皇上如此纵容靖王殿下是忌惮他手中兵权,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手足情意。

“闹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一趟出去就回不来了呢,”

许景明贴着马车慢慢地骑着马,边走边跟沈宁玩笑,“靖王功高震主为上不容,皇上派人在江南布置了杀手准备让我一去不回,出城相送算是全了我最后的体面……啧,你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沈宁胆战心惊地劝他:“殿下小声些啊,您别乱说这种话,让别人听见。”

让人听见了一两句传出去,就算皇上原本没有这个打算,怕是也会一气之下给他圆了梦。

“你这才多大,怎么就这么讲究了,”许景明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没事,听见就听见,皇兄他听见的还少么……好好好,我不说了好不好——今儿有风,你别总掀着帘子了,回车里坐着跟他俩说说话吧。”

沈宁听话地点了点头,放下车帘子回身坐下,刚想跟烟儿说这马车里还有话本子,却突然发现他的脸色有点发白。

“烟儿哥哥你怎么了?”沈宁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有点担心,“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大夫过来”

烟儿摇了摇头,抬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没事的。”

沈宁还是不放心,看向一直坐在没出声的拾叁。拾叁也只是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你别担心了……有水么?”

“有的有的,”沈宁忙给他倒了杯热茶,“还是热的呢,你喝一点吧。”

烟儿伸手接了,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缓了半晌脸色才好看了一些。他又出神似的看了沈宁好一会儿,不知是玩笑还是怅然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好像是头一回这么舒坦地坐在马车里。”

沈宁愣了一下,脸色突然也有点发白。

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沈宁当然能明白。

南苑的伶人是不可以随意外出的。但像沈宁这样被买进来的还没这么严的规矩,平日里会被人花了银子点去府上唱个曲儿陪个宴,或是做点什么其他的事。

就像那日许景明带着他出去玩一样,其实只要花些银子就可以。

但要是想把像烟儿这样正经儿的官家公子获罪后充入教坊的伶人带出去,不仅要砸下大笔的银子,还得有些权势才能让南苑的管事肯冒险同意。

费这样大的心神和功夫带一个伶人出去,有几个是跟许景明一样只为了让人出去舒坦地玩一天的。

都是为了能更尽兴的折磨和玩弄罢了。

他们这样的罪臣之后,父亲或者兄长为官时在朝中都有不少政敌,好容易见其落魄了,一个个的都要来折辱一番出出气才好。

但南苑毕竟还是个官家教坊,这里头的伶人个个都是在宫中入了册的。本朝早有不许折辱罪臣之后的定律,虽然没什么人在意,但也只能是私下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在南苑里就闹出了人命,那两边都不好收场。

是以,如果在南苑里把人折腾得太狠了,总会有教司或者管事过来劝一劝拦一拦。想要折磨得尽兴,就得把人带出去。

就算在外头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过是砸些银子给人赎了身,不会有人再过问。

就跟前两天,烟儿被那位李家公子带去李府一样,被鞭子抽得几乎断了气,才在拾叁的苦苦哀求下被送了回来。若不是沈宁给他请来了大夫,只怕烟儿就熬不过去那回了。

很多时候,对于南苑里的伶人来说,虽然他们被常年困在这里头,但被带出去透透气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别说被带出去也只是从南苑到另一个宅子里,在马车上也不会给他们什么透气的机会。

就算真的能在马车上撩开帘子看一看街市,也算不上什么松快的事。毕竟只要是被带出去了,有没有命回来都两说。

再加上原本南苑就有伶人外出的整套规矩,只从南苑到恩客宅子上这一段路程都难熬得很。

这一段路都是要坐马车的,被带出来的伶人或是被灌了药,或是被各类奇巧淫具折磨,一趟下来几乎能让人连带着连坐马车这件事都从心底恐惧。

沈宁尚未亲身经历过那些事,被许景明带出去玩的那次也是轻松又快活,是以从前虽然也听其他的人提起过那些听起来就让人害怕的事,但还不至于怕得连马车都不敢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