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浓的到访来得毫无征兆。
作为我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同性,阿浓同学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分别之后也曾偶尔想念过这丫头,此番一见,她似乎胖了些,看来我走后她过得不错。
她配着我曾送她(好吧,其实是抵债)的玉佩,袅袅婷婷地走上前来,眉头微皱,似乎并无多少久别重逢的欣喜。
我立即压抑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寒暄,调整为微笑模式,客气地请她入座。
她浅饮了一口茶,见我不问来意,于是清咳一声,僵笑道:“安姐姐,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我点点头:“尚可。”
“……”她咧咧嘴,“听闻姐姐随殿下去洛阳探亲了?家中可好?自与姐姐别后,阿浓心中可是时常挂念呢。”
我心中叹气,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不好么?!关键是这丫头自己也没修炼到家,脑门上就差写“我要套路你”几个字了。看不出来的才是傻子。这么想着,我的面上已带了点无语。
“我在洛阳并无亲眷,谈不上好不好,那番出行不过是殿下的安排,没多久我们就分开行事了。”
看样子她对听到的回答还算满意,我又开口道:“还有什么事要问的?一并说了吧,免得绕来绕去的麻烦。”
阿浓立刻如释重负,看那情形,若非她此时有任务在身,必当握着我的手连呼知己。不过她很快又心事重重地问道:“殿下……可曾跟阿姊提过杨公的事?”
我诧异道:“杨公?哪个杨公?”
阿浓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呃……就是咱们王妃的父亲,杨誉公……”
我一哂:“安朵不过一介布衣百姓,平生所求不过温饱无忧,殿下怎么会跟我提这些?”
那死妮子居然在点头!
遇上个直肠子的小丫头,看过的为数不多的两本宫斗小说完全施展不开啊尼玛!
我郁闷地跑到外间给她洗李子去了。
待装好盘回来,阿浓还在发呆,似乎想通了什么,又在烦恼什么。我递给她一颗李子,面无表情道:“待会儿再想,先吃颗李子吧。”
她看我一眼,似乎有些心虚。
“阿浓,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宫里娘娘拨给殿下的人对么?”
“……嗯。”这回答有些迟疑(真实情况是杨妃为李恪要了一堆人,除了为首两个是特意安排给王妃的,其余阿浓等人不过是掖庭局拨出来充数的,只是彼时我完全曲解了其中的意思)。
得,我明白了,李恪的妈咪姓杨,他媳妇儿也姓杨,保不齐就沾点亲带点故,这老太太怕是以为自家亲亲儿媳遇上对头了,派阿浓过来当卧底呢。
我边推理边吐槽,先不说李恪这孩子年纪跟我弟差不多,就他那历史结局,我有多想不开才去和他发展点啥啥啥!这杨妃未免太草木皆兵了些。
低头看向阿浓,她立即绷直了身子,双手捧杯,神情肃穆。这丫头……唉,随她去吧。
“阿姐。”她却是忽然开口了。
“嗯?”
“外面天高海阔,阿姐这般人材,岂会找不到栖身之所?”阿浓斟酌片刻,如是说到。
不觉苦笑,事到如今,我又如何不知应该离得这里越远越好?
“我明白——多谢。”
我躲在屋里挣扎了整整一天。第二日清晨,宝印递来了话,让我辰时去崇仁坊的西街待命。我以为,这大概是李恪对我最后的安排了,竟莫名有了一种从容就义的壮烈感。
这时节,官员们卯时就要上朝(不知道这是不是“点卯”一词的来历),皇帝若是话痨发作拖得久的话,辰时下朝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李恪安排我这个时间去等他是很有道理的——不过也给我一种捎带脚就把我处理了的感觉,心情颇为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