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夜。
月色悠悠地透进光明神殿,然而带来的并不是恬静和宁逸,相反的,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却传出了玉面教主那微微动怒的声音!
“放肆!”
阿音吓得当场仆跪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颤声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夜冥气息幽冷,愤愤道:“还说不敢?你适才不是说残雪这孩子始终来历未明,本座这次收他为徒,未免有点草率,是不是?”
色使阿音听其语气仍含怒意,慌惶又是一声“属下不敢”,窘道:“小人并非这个意思,只是为了教主设想!”
夜冥知道阿音虽是口甜舌滑,阿谀奉承,但对自己一向是忠心耿耿,他那一番相谏本是好意,遂平静了一下怒气,淡淡地道:
“自古能人豪杰,尽皆英雄莫问出处!本座不理此子是否真的记不起前尘,也不想追究他的身世,只要他是可造之才,本座便要悉心栽培,为己所用!”
阿音唯唯诺诺,连忙点头称是:“教主言之有理!教主言之有理!”却又是口是心非,私下暗想夜冥向来处事万分苛刻谨慎,今日如此出乎意料的举动,实在是有违其本性,当中到底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
夜冥踱了几步,玉指轻拂着金兽香炉,续道:“何况,纵然残雪有意隐瞒身世,但无论如何,他只是本座万千棋子中的一只,始终难成威胁,何足惧之?”
阿音见他焦躁渐消,连忙大拍马屁:“是呀!教主雄风盖世,智冠江湖,难道还防不了此子不成?”
夜冥不说话,抬起凝霜般的眼眸,眺望着窗外的皎月。
一样迷蒙的月光,映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竟格外显得冷若玄冰。
只因他的心也冷。
月色幽幽,残雪正坐于窗旁,定定的看着同一轮的月亮。
这地方,是一个仓库,一个装人的仓库!
这里是日月神安置少年徒众之地,虽然广阔,当中却置有过千卧榻,分作十行而排,蔚为奇观!
卧榻的位置编排并非由少年徒众们自行挑拣,而是以抽签决定榻落谁家。不幸地,残雪被安排睡于这人仓中最僻最暗的一个角落里,他好像永远也只能属于黑暗,生生世世也无法摆脱!
他在这个最僻最暗的角落里,已整整睡了三年。
三年,的确是一段十分冗长的岁月,可是残雪已在这暗角里狠狠熬过,今后,将会是另一转折点的开始!
当初他加入日月神教之初,他还顾虑残杀尹家一百七十二口的其中一名杀手“影子”仍未死去,惟恐他会回来神教总坛将他揭发,但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并未见影子的出现,残雪才较为安心。
也许,当日影子给爹封了全身穴道,动弹不得,早就可能被尹家那场灭门大火烧为灰烬,永不超生。这原本是他应得的惩罚,一切皆是天意!
但残雪也许并未自觉,他自己其实是一个很特别的少年,他默默一站已是异常特别,其余少年徒众全都面目模糊,只有他最不面目模糊!倘若夜冥不选他,还可选谁?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错误的决定将可带他脱离这个“人仓”。明天,他便会住进“琼华阁”!
今夜,是他睡在此处的——最后一夜。
“梆梆”的锣更声蓦地从外传来,划破了黯然寂夜,且夹杂着那个打更侍卫沙哑而疲倦的叫声,似在催促着众生快些死亡,快些死亡……
已是三更!
残雪却毫无睡意,他的眼睛依旧在漆黑中冷冷发光,定定的瞅着睡在他周遭的那逾千少年徒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