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浔探出头来,此刻见林将与的战袍上染满了鲜血,还有不少血滴迸溅在了脸上,冷峻的眉眼平添一抹肃杀。
实话,他比自己更像皇帝,临危不惧,处变不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帐内极静,落发听音。帐外无声,草木皆兵。
眼下有帐帘做挡,也看不到外面的形势,言浔有些心焦。此诚危急存亡之时,她不敢多话,下意识的抬手,揉皱了卿卿的衣袍。
身形未动,林将与忽而抬手向后,环住了言浔。那人回眸,肃冷之气骤然散去,温声言道:“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鼻尖抵在卿卿背上,言浔点零头,备感心安。
不多时,帐外呼喝声骤响,有人大吼着,“保护皇帐!保护陛下!”
言浔闻声,这才放下心来,揉着林将与衣袍的手渐渐松开。
未几,有人撞帘而入。
定睛一看,不是姜省,竟是蒙素。
蒙素手持双刀,快步走进,口中直嚷,“公子,风家军一万将士齐备,全数守在帐外护驾。”
看见来人是蒙素,林将与才落下手去。旋即提步向前,沉声问:“我交代给你的那些人呢?”
“放心。”蒙素抬起一只手,将大刀抗在肩上,刀锋处一染血红,那人笑着,“他们醒不过来了。”
看来蒙素是已经处理掉了黄桦带来的那些的兵马。
言浔心定,林将与却仍是沉目冰颜,没有丝毫的松懈。
“皇上!”姜省呼喝着跑进帐中,看着蒙素后恍然一怔,知道自己还是晚了一步赶来护驾。顿了顿,也不多言,立刻抱拳回禀,“皇上,袁近侍被凌荃杀害,那个叛徒杀人后逃了,末将现已命人前去捉拿。”
“袁团。”
方才袁团的声音在帐外戛然而止时,言浔心跳一滞,如今听到那人已经死去的消息,更觉晴霹雳。皇帝开口,哭嚷着向外冲去。
谁曾想,却被林将与一把拉住,“不能出去!”
言浔凄惶回头,眸间霎红一片。
墨瞳紧盯着眼前人,林将与沉声道:“危机尚未解除,皇上不能出帐。”
一瞬静默,言浔终是从悲伤中抽出了理智。
“公子。”就在此时,帐外又是一声高喝,紧接着见万炎方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嚷,“公子,不好了,他们有援军。咱们派去营口的三万将士怕是要守不住了。”
林将与拉言浔到自己身后,问万炎方,“来了多少人?”
“黑压压的一片,暗处还有弓箭手,少……也有十万。”话到最后,万炎方的声音已有微颤。
“什么?十万人!”姜省闻言,神色骤变,脱口而出一句,“鸿渡……太尉失守了。”
那一声,轻之又轻。对于言浔来,却如千斤重石一般,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不可能!风太尉怎么可能失守?风家军不会!”皇帝震悚,怒声否认,她不敢相信,不住的向后错步。
“军营之中出了奸细,向外投递军情,伙同南越对抗北祁。风家军定是中了埋伏。太尉……是糟了暗算。”姜省垂头。
他征战沙场多年,方才袁团在帐外一喊,他大抵也猜到了结果。如今再一听南越援军竟来了十万人,便知鸿渡失守,风家军战败,风泽……
姜省一时撑不住,扶着长枪,哀声唤,“太尉。”
“不会的!怎么可能?风太尉不会……风太尉怎么可能……”言浔摇着头极力否认,一遍接着一遍的重复,却始终不肯把那句话讲完,因为她不敢讲。
她不敢承认,风家军已经全军覆灭,风泽已经……战死。
皇帝近乎崩溃,纤影踉跄,立身不稳。
身侧林将与抬手,扶住言浔。神色镇定,对众壤:“敌军已经杀入营中,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保护皇上平安度险才是要紧。”
话一出口,姜省立刻握紧手中的长枪。他比风泽几岁,虽不及太尉沉稳,却也是身经百战,猛然间抬眸,将军提枪,一敛正色,“相国的不错,现如今保护皇上逃出生才是最要紧的。”
“如今我军五万,敌十万。抗衡虽难,但我们可以拖延时间,为皇上争取出逃的机会。”姜省稳定心绪,认真分析,话音落下便转目看向林将与。
将军正欲开口,皇帝却忽然急嚷,厉声打断道:“不!将士们都还在这儿,朕怎么能逃?你们若是战死,朕也不要苟且偷生。”
“皇上,您是北祁君主,你不能死啊。”一时间,姜省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冲着言浔大吼,“您若是死了,我等今夜的拼死抵抗还有什么意义呢?那些已死将士的鲜血不就都白流了。”
那声吼,震彻地。皇帝听后只感怆然欲绝。言浔无力的垂下头去,没再多一句。
与此同时,听帐外兵戎相见之音乍起,南越大军已经攻入军营。
姜省不做迟疑,再次看向林将与。将军目意灼灼,一字一句道:“相国,今日我把皇上交给你。带皇上逃出去,风家军五万将士给你们断后。”
话一出口,蒙素与万炎方不约而同的走到姜省身后。
帐内所有人一起看向林将与,没有人再开口一句话,但那一道道坚毅的目光,分明在无声中宣誓着,他们要留下来,共同对抗外敌,为国君争取生路。
此一刻,再没有风家军与义军之分,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北祁的战士。
墨瞳一扫众人,林将与开口,声音有些发颤,他红着眼睛,“好。”
帐外厮杀大战一触即发,根本来不及多言。姜省提枪便走,身后蒙素与万炎方立刻跟上。
林将与沉了口气,拉着言浔的手臂,“待会儿出帐,躲在我后面。切记,千万不要露头。”
话音落下,帐帘高挑。
“风家军集结,保护陛下!”姜省振臂一呼,万千将士迅速朝皇帐聚拢而来,一众热以身作挡,成墙成防。
刀枪对敌之音,冷厉骇人,不绝于耳。
放眼望去,视之所及,满目疮痍。
夏有晚风拂面,吹来的却不再是凉爽,而是浓重的血腥味。
此夜凉甚,眼下风家军有一万人守在帐外,其余众人与南越军队搏杀。
敌众我寡,血流成河,却无一人退缩。
言浔方一出帐,就听前方“嗖嗖嗖!”数声利响。只见暗夜中,无数只箭矢破长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