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你会觉得是我让云祁去弯月渊的。”纸笺想了想,冷笑道。
她不在乎他在别人面前怎么待她,可她在乎,他信不信她。
但是她与沉抒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总不能至今还曲解她的为人。
对云祁下手,呵,她想想都觉得可笑。
寒室里一时很安静。过了半晌,沉抒才道:
“我本以为我还算了解你。可这一次的确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纸笺一怔,她未曾想过沉抒会直接跟她道歉。但看着他歉意的表情,她心里的气愤突然就消化了。
就像那本来是一堆欲燃的火星子,随时会腾起来熊熊燃烧,然而沉抒的话就像雪,轻轻一片落下,立刻把一切都抚平,消融。
或许重要的根本不是沉抒的话,在纸笺看来,不过是他这个人。
但她毕竟方才还气愤又委屈,此刻一句话就消解了未免太好欺负,她毕竟也是个公主,于是故作冷冷地道:“堂堂六殿下,竟然跟我一个婢女道歉了。”
“你不用对我冷嘲热讽的。”沉抒叹气道:“我从未将你当成过婢女。”
纸笺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倒是干的尽是些婢女的事。”
当初他二人合力杀了褚顶之后,符宸亭曾派了个人过来监视摇州府的动静。纸笺为了避免生出一些不必要的枝节,便去学做了一般府里婢女该做的事。不知怎么了,就一直做到今天。
她心里早就对这些事烦死了,今日嘴一快就说了出来。
沉抒闻言倒是笑了,他摇头道:“那便不做了。你不必顾及内院里的那些个秘密,我再寻个可靠的人便是了。只是你既然不想做,为何不早些对我说?”
沉抒这一问,倒把纸笺给问懵了。
为什么早点不说?纸笺问自己。
当年摇州彻底独立,归于沉抒的掌控,他渐渐真的成为了这神州原土的六殿下,人人敬仰。而她,真的成为了那个人族婢女,被人指责唾骂。
若是没有一点私人情分在,那些话她根本不愿说出口。
她不过是一个婢女,凭什么对主子这么说?也就是今日,她才得寸进尺一些。
沉抒早已不是霍疾山上那个说山上桂花都开了,我跟婆婆做桂花糕给你吃的人了。
如今的沉抒……别的不说,他还能精准的捕捉到新开的青楼去找老相好。
纸笺思及此处,不由的叹息。她仰头看着闪动火光的石顶,想到自己那取了三个妻子的父亲,姐姐嫁的那个家里妻妾够开两间青楼了的四殿下。
“殿下你变了啊!”她叹道。
沉抒不解:“什么?”
“春宵千金,这大半夜的,你不用做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吗?”纸笺阴阳怪气地道。
沉抒一愣,脸色转了几番,颇有些尴尬地道:“你,你……”
“我不过就是说——”纸笺看着沉抒的表情只觉得莫名其妙,话说一半却突然顿悟过来,双手环胸一抱,立刻道:“你别胡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话不是你说的还能是我说的?”沉抒脱口道。
“我是说你醉寻欢的里的那位,我什么时候说我了。”纸笺立刻道。
“醉……”沉抒的脸上写满了疑问,脑中一想,恍然大悟,“那是我二姐。你在瞎想什么!”
“二……”纸笺一愣,立刻如负释重,心里也轻松了起来,又欣喜又尴尬地道:“二姐啊,哦,原来是二姐啊,哈哈哈二姐,二姐可真漂亮!”
沉抒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看她独自笑了片刻,想到她气也应该消了,于是从袖中拿出了一块帕子,帕中放着一片薄薄的方形浅绿的东西,看上去像是草药压制的。
“此地我不便多待,我走了这火就要熄了,你将这药服下去。”
纸笺心里轻松,一时大意道:“不用了,我好的——”她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自觉闭上了嘴巴。
沉抒的眼神在她脸上一掸,道:“你倒似确实好的很。”
“也不是。”纸笺连忙道:“有些饿。”她说完笑了笑,倒是笑出了几分憨意。
“你想吃什么,我叫人送来。”沉抒竟似变得亲切了些。
“嗯……”纸笺心里像扑扇着小蝴蝶,笑道:“桂花糕吧,府里还冰了去年的。”
沉抒点点头,“我回去叫人做。”
“殿下不能自己做吗?你又不忙。”纸笺掂量着沉抒的好脾气,干脆多要求了点。
“……我不会啊。”沉抒木然道。
看着他一脸茫然的表情,纸笺不禁道:“你分明跟婆婆学过的,在霍疾山上,你又忘了?”
沉抒闻言退了几步坐在岸边,捏了捏眉心,纸笺疑惑地看着他,半晌他才低声道:“想起来了,确实学过。”
沉抒直起身看着纸笺叹气道:“我也不知怎么了,总忘记些事情,你一提,我到都能想起来。”说罢他起身上了岸,“具体步骤记不太清了,我回去试试吧。”
纸笺瞧他方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道:“对了,我二姐的事除了我与三哥、云祁外,无人知晓,你也切莫与外人道,我是与你认真说的。”
纸笺有些糊涂,“我能跟谁说啊,洛绵吗?”
沉抒似是有些不悦道:“你自己知道是谁。”说完便走了。
纸笺瞧着前方的黑暗想了半晌,想及他临走时的不悦,倒是突然福至心灵地想起了一个人:向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