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仆妇禀告声:“老太君,严大夫人来了。”常直抬眼看去,门边一抹藏青色飘了进来。身后跟着数名仆妇。清晨的阳光已然穿过雾层,直直洒了下来。藏青色鬓边的发钗反射出眩目的光芒,刺得屋内的众人皆侧了侧目。
转瞬间,藏青色已到了跟前。常直微微一笑,她却恍若未见,直直走到老太君跟前福了福,道:“娘。”虽叫的是娘,声气中却自有一股发号施令的意味。周围的人于她而言,仿佛空气般。
常直依然微笑着,挺直了腰。
老太君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旋即便松开了。只是那眼锋却怎也藏不住。待严大夫人落了座,桃花忙引着常直前去见礼。严大夫人此刻仿佛才看到常直,她满脸笑容,拉着常直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拍了拍她的手,转向老太君,道:“常小娘子可来了。我家老太君对你可是牵肠挂肚的。每每思及战事,想到你父亲和你,便夜不安寝。恨不能自己跑到北方去接了你来呢。这下可好了。”
此话一出,屋内的气氛仿佛粘了一层胶般,死死凝固着。常直眼一红,移了眼。座上的老太君脸一沉,语意威严:“逝者已矣。此事以后谁都不许再提。何况,战事又岂是我们妇道人家可随意妄议的?”严大夫人听了悻悻然地放了常直的手,侧身示意了大丫鬟,将一锦盒当见面礼递给伍娘。便再也没看常直一眼。
桃花笑着拉着常直的手回到座位上。众人皆是肃然。屋外偶尔传来的“啁啾”声仿如微针般一下一下地划过皮肤,痒痒的,任你怎么拂也拂不开,只得作罢。
桃花碎步走至老太君面前,接过旁边小丫鬟递上来的琉璃玉茶杯,两手环握着,旋即捧至老太君面前,轻声道:“老太君,茶刚刚好。”老太君接过来,抿了一口,便放到旁边的桌上。她环视了一周,站的垂首而立,坐的庄严肃穆,微微颔了颔首,满脸皆是自豪之色。
老太君是京城某簪缨大族的嫡女。当年严老太爷是一方统领,生得丰神俊朗,打了胜仗回来,意气风发,路过之处皆是欢呼声。更有胆大的女子,直接将自己的丝帕扔至严老太爷马前。待严老太爷述完功绩,参加完庆功宴,前脚刚至家中,后脚已有人上门提亲。当时在京城贵女圈中流传了这样一句话:严公一睥睨,美娇满京城。
来提亲的人中有贵族、国戚,甚至坊间还流传着说皇上也要将最宠爱的嘉和公主嫁与他。那时,要说以武立名的将领也不少。但那些将领要不就已到不惑之年,要不就已有三妻四妾。哪像严老太爷,为撑起严家,早年在外四处征战,立下了赫赫战功,但婚事也耽搁了。而立之年尚未娶亲。加上本人壮有姿容,浑身透露着一股战士的刚劲。看惯了京城中那些整天只会吟诗作对的文人骚客,或者走鸡斗狗的纨绔子弟,严老太爷的阳刚硬朗之气自然让那些闺阁女儿心猿意马。
当然,纵使闺阁女儿再有情意,也是要经过家族考量的。严老太爷是朝廷武将新晋之星,与那些世代袭武的武将家族的盘根错节自然不同。一来人口简单,仅严老太爷与母亲二人而已,这让那些真心疼爱女儿的母亲欣喜若狂。
须知道,无论女子在娘家多受宠,但若嫁的婆家人员复杂,女儿疲于应付,终究一生皆不尽如人意;二来严老太爷极受皇上宠爱,而立之年已封了大将军,前途无量。当时朝廷的文臣与武将素来分作两派,泾渭分明。严老太爷虽是武将,但其势力还是中立的。因此,文臣们想通过联姻与其拉上关系,以此抗衡那些旧派武将;而武将们若想已方再添新势,联姻自然是最好的方式。
几经较劲角逐,明的、暗的皆有。最后是老太君在京城数百贵女中独得头筹,风风光光嫁与了严老太爷。据说成婚当晚,贵女圈中的眼泪填满了护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