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仙俯首,“恩主,我们回来看看您。”
簌离声音细柔,“不是说好不用那么早回来吗?”
她说着,从里走出来,披散的发丝垂落,挡了一小半脸庞。
鼠仙让开身子,露出润玉和夜妃的身影。
簌离带笑的容颜倏地愣住了,她怔忡的看着白衣长袖的清俊青年。
她的眼睛里似有千变万化的感情,极力控制着自己表现。
“这……两位客人……怎么光临洞庭府了?”
润玉精神不定,看着簌离的模样,记忆混乱。
小时候,万年之外,他对她多么熟悉?
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那些令人窒息的话语,还有女子歇斯底里的表情。
……
“你是个怪物!跟我们都长得不一样!”
“你一定不是鲤鱼精!红鲤鱼都是红色的!我们颜色如火一样艳丽,你那么丑,颜色那么淡……”
“你看他还有角……真丑……”
“鲤儿!你是红鲤鱼!不是龙!”
……“你是一条鲤鱼?记住了吗?你不是龙!”
“鲤儿,为了你的安全,只有削去你的龙角……”
“为什么又长出来了?你必须做一条平凡的鲤鱼!明白吗?”
“逆鳞!鱼儿不应该有逆鳞的,剜了它……鲤儿是条红鲤鱼……”
穿着蓝灰色束装衣裙的女子,握着一把刀逼近小小的孩童。
男孩子害怕的哭着,任大声哀求也没有打动身前的女子。
“娘亲不要……鲤儿痛……”
“不要再削鲤儿的角了,好疼……好疼,娘亲……”
“啊……鲤儿疼……谁来救救鲤儿……”
黑暗的屋里,小孩子泣不成声,捂着胸口不住呢喃,泪水沾湿了他的发丝,粘成了一缕一缕的结。
……鲤儿,是鲤鱼,不是龙……不是白色的龙……
不知不觉,润玉眼角发红,为那些过去……
夜妃心里涌出一股巨大的哀痛,她轻哼一声,扶着润玉轻拍背脊。
“润玉,醒醒,别入了魇症。”
她取出柔软的丝帕,擦拭着润玉眼尾沁出的泪。
彦佑为难的介绍道:“干娘,这是天界夜神殿下——润玉。还有这位上神……”
夜妃示意,“夜妃。”
彦佑闷声道:“这是夜妃上神。”
簌离快速的低头,遮掩了神情,“洞庭君见过两位上神。”
润玉虚幻道:“洞庭君……很像我回忆里的一位长辈……”
簌离退后一步,慌乱道:“您是天界尊贵的大殿下,我很荣幸和您的长辈相貌相似……”
鼠仙拽了拽彦佑的袖子,静静地掀开纱帘出去,给他们留下私人空间。
夜妃虽然担心,但这时候,她不适合待在这里。
随着夜妃的离开,润玉目不转睛的盯着簌离,“润玉说的长辈是我的娘亲,她很漂亮。记忆里,她多愁善感,经常泪流满面,有时候,她对我很好,有时候,她又能让我痛彻心扉,恐惧不已。”
簌离凄苦的低下头,“别说了!”
润玉左手摸上锁骨之下,左心房处,“她到最后……留给我的……是满身的伤痕,是难看的、永远褪不掉的疤。”
簌离摇头,凄厉道:“我叫你别说了!出去……”
润玉伤心的红了眼,“当润玉知晓……娘亲还活着,我百感交集,只想亲自到她面前,问一句……可有想过她的孩儿?可有想过被离弃的孩子,独自成长,心里的孤独、痛苦有多少?”
簌离捂着耳朵,终于哽咽道:“我求求你!不要说了,这里没有你的娘亲!求你走……走啊!”
润玉用力扯开领口,露出一块皮肉模糊,凸起纠结的疤痕,他苦涩一笑,“龙之逆鳞、触之即死,这被剜掉的逆鳞,留下的伤疤从小到大,至今没有好。”
“生我者、辱我者、弃我者、皆是吾母。”
“润玉领教了,从此以后,永不再打扰洞庭君!”
簌离哭泣着,瘫软在地,“出去!你出去……”
……
夜妃漫无目的,在云梦泽里走动,鼠仙和彦佑有些内务去处理,让她随便逛逛。
随着情花红线的牵引,夜妃能清晰的感受到润玉的心情,大喜大悲,都折射到她的心房。
刚才,他太失态了,毕竟,那是他的娘亲……
不远,有几个小孩子嬉笑打闹,其中一个扎着简单的顶头发绺,跑动间鳞尾若隐若现。
夜妃便温软了一瞬,谁知下一刻,心里的悲痛欲绝,汹涌而来。
她难受的皱着眉头,玩闹的孩子注意到她,那个鳞尾不稳的小孩子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好像身体很痛的样子?”
夜妃手指灵力转动,暂时屏蔽了润玉的情绪,她眉眼弯弯,看着清秀的小男孩,“没有哦,姐姐刚刚只是在想问题。”
小孩颇为懂事,“姐姐,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啊?”
夜妃蹲下身,整理了他散开的头发,温和道:“我啊,是有事情来找洞庭君的。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子看她好看,又对她天然的亲近,“我叫鲤儿。”
‘鲤儿?不是润玉先前脱口而出的称呼吗?’
夜妃试探道:“鲤儿?是你的家人取的小名吗?”
鲤儿摇摇头,“鲤儿就是我的名字,是娘亲给取的。”
“鲤儿,该去学习了,不可以偷懒!”彦佑找了过来,走到小孩身旁,拖长了尾音道。
“彦佑哥哥,你回来了,鲤儿很想你!”小孩亲昵的抱着彦佑的腿。
彦佑拉着小孩的手,看向夜妃,“你对鲤儿感兴趣?”
“他和润玉是什么关系?”夜妃问道。
彦佑自然道:“这个你不用着急,鲤儿和我一样,都是干娘收养的孩子。”
夜妃低头,小孩细细的眉,忽闪的眼睛,嫩嫩的小脸蛋,机灵可爱。
鲤儿是润玉幼时的名字吗?他的过往……
“鲤儿,你先回去。”彦佑拍拍小孩的肩膀。
鲤儿对夜妃挥挥手,“姐姐,我要回去了,下次有空再来玩哦。”
夜妃笑着应“好。”目送鲤儿跑走了。
她看向彦佑,“洞庭君把你们当作润玉的替身?”
彦佑扎心道:“你为什么总是犀利的要死?看破不说破好不好?”
夜妃思索着,转身回到过来的小路。
彦佑目光一闪,走在她身后,“说实话,你和殿下真的是那种关系啊?怎么看你冷冰冰的,还会和别人谈情说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