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啊……啊累死我了!然后呢,复……复活了吗?”齐铁嘴体力真的是在太差,加上撞到墙壁上似乎伤了肺,越跑越觉得无力,索性一屁股做到了地上。“然后解子扬和他母亲出了国……吴邪说解子扬后来给他写了一封信讲清楚了来龙去脉还附上一张他和他母亲的照片,他说也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照片里那个他记忆里三十多岁的女人虽然年轻漂亮,但却总像是又一股妖气,说不出的狰狞……”就在梁湾话音刚落,纠缠的人似乎分开了,其中一个身形像是张日山的人影跪倒在地上,另一个人扶住他好像是阿九,在那里咿咿呀呀紧张的说不出话。“快!快……快,八八八爷,副官受伤了!重重重伤!”阿九好半天才把舌头倒腾到合适的位置,向他们不住的地挥手。梁湾感觉胸腔被气流挤压的疼痛,泪珠顺着眼角控制不住的往外流,用尽了全部力气朝着他两个人的方向跑去,昏黄的路灯洒在两人的身上,黑暗好似随时都要将他们包裹住了一般。
“张日山!”梁湾几乎是扑倒在半卧着靠在阿九身上的张日山旁边,脸上满是血污,却不知道要命的伤口在哪。“呵……东西毁了……瞧,放心吧……”张日山见到梁湾跪坐在自己身边,因疼痛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挑起。“你疯了!什么都不如命重要,你到底伤到哪儿了?阿九!”梁湾扑上去手抖得厉害胡乱的摸着张日山的胸膛,身上的血迹,让她分不清伤口究竟在哪里,急得面色发白,黄豆般的汗珠合着眼泪顺着脸颊不停的向下落。“背……背……”阿九的话还没说完张日山吁了一口气便昏了过去,梁湾赶忙将他反过来,让阿九驮着他,擦发现张日山背后被九爪钩抓掉了一大片皮肉,献血一直往外涌,黑色的羊毛大衣似乎看不出来,但梁湾把手贴上去都能感觉到衣服已经被血液湿透。“咳咳咳……别……别站着了,赶紧送医院?”齐铁嘴此时才跑过来,咳嗽的直不起腰指着远处的医院。
“来不及了伤口太大,稍微动一下血流的更多。送到您家客房,我先给他止血,您给城防部去个电话,叫城防部派医生过来。”梁湾将自己的围巾取下来压在张日山背后的伤口上,还能感受到那血液滚烫着自己的手心,缓慢的渗入皮肉。“好好好!快点!走正门……偏门太远了。”齐铁嘴和梁湾一同扶着被阿九驮起的张日山,有些着急,又有些无奈。“走正门没关系吗?”梁湾边扶着张日山,边转过头问齐铁嘴。“神灵庇佑,灾厄皆去……老祖宗我这也是为了救人……为了救人,管不了那么多了。”齐铁嘴摇了摇手,带着他们来到最近的客房,让阿九把张日山上身的衣服给拔掉,把人趴着放在了床铺上,又叫人拿来了家里能用于治疗的所有东西,什么金疮药,什么红花油的,杂七杂八的。梁湾只拿了纱布和酒精,清创之后往伤口上撒了一些云南白药粉,伤口看着血肉模糊的,清创之后发现肩胛骨处的大片皮肉都被掀开了,但并没有伤到脏腑,没有致命伤,这勉强让大家都松了口气,止血废了一番功夫,但也最终在医生来之前止住了。梁湾发现张日山除了肩部的伤,背部似乎还些有旧伤,从脊梁骨处想歪扩散的大片皮肤除了血痕就是淤青,尤其是腰部更是青紫的厉害,大概是昨日从高空落下伤了脊背和腰椎,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给陈皮伤到他的机会。
血止住了,伤口也包扎好了,但她还是担心被九爪钩抓伤的伤口会留下细菌,所以还是托齐铁嘴叫来了城防部的一声给张日山打了一针盘尼西林杀菌消炎。夜半了张日山还是没有醒梁湾担心昨日从高空坠下有不易察觉的内伤,便用听诊器贴在他的后背,只在肺部听到了一些杂音,看来并没有对内脏造成过多的伤害。她靠在床边盯着地上散落的衣物,两片帛书已经被张日山的血污的完全分辨不出什么,转过头看着还在昏睡的张日山梁湾忽然有种想要放声大哭一场的冲动,昏黄的路灯下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年轻的面庞,满是血迹,看着他对自己笑,好像下一秒自己便会永远的失去他一样,所有的承诺都不如他活着重要。张日山还是发了烧,浑身滚烫,梁湾就那样不断的用酒精擦拭额头和脖颈、腋窝让他降温,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他退烧了,梁湾也累的伏在他旁边睡着了。待天大亮,梁湾也许是实在太累了所以连齐铁嘴家院子里养着的大公鸡不停打鸣,她都没听见,这两只鸡的叫声交相辉映,导致张日山的耳朵嗡嗡作响,揉了揉眼,他是趴着睡了一晚上感觉自己的脸都被压得僵硬了,转过头却发现梁湾的脸赫然就在眼前。
缓缓地撑起胳膊侧躺着,伸出手指插入她的发丝里轻轻的卷在指尖,努力的将自己的身体贴的更近一些,感受着梁湾的鼻息轻抚在面颊上,他忽然用力的抬起手,不由疼得呲牙,慢慢的落在那细腰处,又不敢完全贴近的摩挲着。嘴唇印在那紧皱着的眉间,他紧张的冒汗,心脏也在砰砰的剧烈跳动,有那么一瞬他真的好想明目张胆的将她纳入怀中,拥有她的全部。每个人都在告诫他要克制、要隐忍、要保持理智;给他各种各样的忠告,可这一切都不能让他假装自己对于她真的是无欲无求。他用手指描摹着梁湾那双柳叶般的弯眉上,接着滑落到好像蝴蝶触须一般的睫毛边,而后顺着挺直鼻梁滑过可爱的鼻头最终停留在粉润的唇边用拇指由浅入深的揉搓,即使这样怀里的人依旧酣睡,之后便再也无所顾忌的印了上去,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却不可自拔,无法离开。在这一刻,他只知道对于这个女人从发丝到指尖,一丝一毫他都想占有,在她的每一寸肌肤留下只属于自己的印记。
不敢撬开贝齿只敢浅尝那如珍馐一般的唇瓣,理智随着梁湾攀上脖颈不断收紧的臂膀以及她喉咙中发出的轻微□□声和自己背后不断散发着剧烈疼痛的伤口,逐渐回到了身体里,张日山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个好色的登徒子,将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于自己受伤之后被烧昏头的脑子,那花瓣一样浅粉色的嘴唇被自己□□的微微翘起,泛起了樱红色,就像是他现在发烫的脸一般。梁湾的手臂越发的收紧,身体紧贴着他不安地扭动,迷迷糊糊的在他耳边说道:“张日山……我好困。”说罢,头还在他的臂弯里蹭了蹭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躺好又睡了过去,张日山不禁失笑,暗忖道,梁医生你到底是来照顾伤患,还是来睡觉。低头看到梁湾睫毛下眼底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紫色,思及她该是彻夜未眠便的照顾自己又觉得有些心疼,几次受伤梁湾都在他的身边,似乎有股热流窜入四肢百骸,使得他顿感到一阵暖意,便也将手收的紧了一些。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沉沉的睡去,直到阿九端着城防部医生留下的最后一只盘尼西林以及更换的纱布,哐哐的砸门。
梁湾醒来脸红了一阵子但很快那种羞赧和旖旎的气氛就被张日山的伤势给冲散了,她依旧是手脚麻利的快速将张日山被后的纱布拆开,然后用酒精药棉一点一点仔细的伤势伤痕,有些深的地方还需要用镊子将酒精棉球塞的用力一些,最后敷了药裹好纱布,将那针盘尼西林注射入肌肉内之后治疗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那东西……我抢回来了吧!”张日山见她终于忙活完了才开口问道。“嗯……”梁湾轻哼了一声,弯腰将地上脏污了的衣服丢到了阿九送来的木桶。“你……怎么……不高兴?”张日山伸手捞了她一把,梁湾却甩开了。“……我之前讲过的事情你是不是忘了!”梁湾声调徒然增高变得尖锐,仔细听还能发觉气息抖动厉害。“……保护好自己,欠你的还没还清,我心里有数的……不会有下次了,好么?呀……疼……”张日山浅浅的叹了口气,他对梁湾的脾气似乎愈加了然于胸,如何让她笑,如何让她嗔怒,如何让她心疼实施起来也是越来越顺手。“怎么了?是不是我包的太近了?你倒是哪里疼,说话呀……”梁湾见他还疼便开始着急上火,冲到床边想要检查伤口,却被对方一下子按倒在床铺上困于臂膀之间。
“梁医生……不生气了?”张日山盯着梁湾许久,嘴唇贴着她的脸蹭到耳边,清晨刚醒鼻音正浓,每一个音节都刺激着梁湾的神经,忽得便想起张日山让自己答应结婚的方法似乎和现在的状况如出一辙。“……又耍无赖,你真是……要不是受伤非得揍死你!”梁湾向后退开了一些,拧着的眉头松了些,唇角忍不住上扬,握紧了拳头娇嗔道。“人家都受伤了,你也真舍得……去吧。这孩子你一晚上不在吓得连觉也不敢睡了,还没我们潼笙胆子大。”尹新月松开牵住陆薛叶的手,那孩子小跑着搂住了梁湾的腰,能感觉到孩子在接触到梁湾后终于安心了,紧绷的身体随即柔软的靠在她身上。再看张潼笙,院子里的两只大红冠,黑毛长尾公鸡被他追的恨不得一飞冲天,“小叶别怕,去和潼笙一起玩吧……”梁湾揉了揉陆薛叶的脑袋,对自己儿子她也没这么柔声柔气,大概是心里真觉得这孩子可怜。“我……我怕……”陆薛叶扭头看了一眼无忧无虑满院子撒欢儿的张潼笙又羡慕又胆怯。“去吧,院子里地方大,你俩一起玩,正好看着潼笙别掉湖里。”张日山对着尹新月恭敬地点点头,然后转过脸对抱着梁湾不撒手的孩子,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颜悦色一写。
“看着他?我……可以吗?”陆薛叶虽说只有七八岁,也能从父亲觥筹交错的酒桌前看得明白大人们的脸色,更别说现如今他父母双亡,但救他的这些大人们与父亲素日里来往的孑然不同,他们相互之间坦诚的丝毫不提防,现在竟然能允许仇家的孩子同自己的孩子一起玩耍,让他有些错愕和犹疑。“对呀,你比他大很多,帮我看着他,保护他,可以吗?”梁湾笑了,在陆薛叶眼中那笑容暖得仿佛冬日的阳光,像是自己的母亲,只可惜母亲没了,再也不会有了,而他要适应没有父母的生活学着勇敢一些。
二零二零年,农历正月三十,惊蛰,此时该是气温上升,土地解冻,春雷始鸣,蛰伏过冬的动物惊起活动的伊始,可张日山却独自困在雪原上,雪厚的门都打不开,窗户也被封住了,毛毡房的顶棚被雪压的塌了一角,索性一个月前的供给还剩下许多,只要那三个孩子不来挥霍,张日山这里的吃食,一个月便能过上三个月。一个人困在这屋子里,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对于他而言自己的全部身心自梁湾离开的那一刻就被困在了那场暴风雪之中了。一个人下棋,一个人煮茶,索性的是他上一次夜探康巴落之后,没几日丹就把达达借走了,否则他还得担心那匹倔马的安危。
晚饭过后,斜靠在床边发呆,屋外的风雪止住了,封住炉火,屋里暖和的让穿着羊皮袍子的他渐渐觉得困倦,迷蒙中口干舌燥,再睁眼时他从来没有一刻不去想念的人,就睡在他的身边,他知道这是个梦,小心翼翼不敢动弹生怕自己稍微有所动作,便会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他盯着自己曾每日清晨都轻吻的眉头,鼻尖和曾每日夜晚都舔咬的嘴唇,耳垂,幻想着此刻自己的手指,顺着那白皙光裸纹着火红色凤凰的脊背滑动,轻柔的摩挲着平坦的小腹,想象着她不住的轻吟,流着泪盛开在自己的怀中。这种幻想就好像是引他上瘾的毒药,那幻想的温存消散后,副作用马上聚拢着包裹全身,思念就好像蚂蚁啃食骨头一般令人抓狂。
张日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睁开双眼,手臂下意识的摸向床边的刀痕,那粗糙刺手的刀痕并不是代表着痛苦与绝望反而一种安慰以及希望,那许多年的等待教会了他就算是四下无人,也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思念表露出来,我想你三个字和梁湾这个名字便是他花费了漫长的时间和人生等待的全部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