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做什么……?”我推开门,发现自己甚至无法完整的用语言表达我看到家里情景时候内心的震撼。
人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玩偶,堆叠在沙发前的地面上,或是衣衫凌乱,或是直接被粗暴地撕去衣物。地上的二人的眼神都浑浊不清,快意却如同浮在水面上的油脂一样包裹着他们的眼球,反射出不真实的彩色。他们或是脖颈、或是手腕,都被撕咬得血肉模糊,尚有血迹顺着皮肤滴答而落。但是他们都毫无知觉一般露出幸福和臣服的微笑,像是丰收的臣民因为血红色的富饶河流而簇拥着他们拥戴的王。
而那腥红河流的源头,仍然将头埋在一个shen吟着的女人肩窝 ,连原本金色的长发都沾满了血渍的无冕之王,正是弗拉徳。
突然觉得自己去买糖的行为格外幼稚。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他可是传说中暗影之王德古拉的儿子!还是一个有着极度渴血特性的吸血鬼啊!
就像是对着暴风雪擦亮火柴的人,被暂时点燃的温暖遮蔽了寒冬。
弗拉徳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声音,不甘心地从他的狂宴中抬起头来。刺眼的血红让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如地狱而来的恶鬼,眉骨垂下的阴影中只能看见象征着他原本身份的红。
我知道我打不过他,更别说刚进食完活人血液的完全体弗拉徳了。
但比起逃跑,一股并非正义感的情感在心底油然而生,像是缠满荆棘的玫瑰逐渐收紧,却流淌下不知名的哀伤,让我只能驻足原地,看着那个变得陌生的身影一步步走近。
“你别靠近了。”我反手挥刀出鞘,比初见弗拉徳时浓烈好几倍的深渊气息让刀身上的铭文熊熊燃烧,“再给你三步的机会,如果你再走近,我就真的开打了。”
但是如果他停下了呢?我能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吗?
弗拉徳毫不犹豫地踏出了一步,昏暗房间里的黑暗随着他的前进也向我逼近了一步。
我掏出高纯度圣水的瓶子——我还记得第一次战斗的时候对他造成最大伤害的就是来自高纯度的圣水。
第二步。
我已经能闻见仿佛他本人标志一般的玫瑰花香气,但是今天的玫瑰失去了往日的温柔,沾着鲜血在狰狞地笑。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光线的缘故,他眼中的红色稍有变浅。
但是不能大意啊崔斯!我已经打开了圣水玻璃瓶的盖子,随时准备丢出瓶子后可以直接拔枪。
略带踉跄的第三步。
他已经离得我很近了,我几乎能看得清他根根分明的金色睫毛。
“噢,弗拉徳,别这样……”我有些无奈地笑着,如果他再靠近我一步,就是兵戎相见的时候了——也可能是我和这个美好的世界说再见的时候。
他在挣扎吧,在和完全堕落成恶魔的自己斗争吧,我能看见他眼中明灭的金色如同阳光一样闪耀。
但不意味着现在的他就完全的稳定。
他又抬起了脚。
“喂,你这家伙能不能克制一下啊!”我大声的喊着,想要试着唤回他平时的样子,“你就那么想吸血吗?拜托,我老爸那个烟龄几十年的大烟鬼都能成功戒烟,你能不能硬气一点压制住自己的血瘾啊!”
我又在胡言乱语了,比起我爸那几十年的抽烟习惯,弗拉徳的渴血症应该都持续了几百年了吧。
我就站在房子门口,如果嗜血的弗拉徳再往前一步,击杀我之后,这个城市的人估计都难逃一劫。
然而他还是没能收住前进的脚步。
我左臂的肌肉紧了紧,却没能按照预期动作把圣水丢到弗拉徳身上。
算了,我再退一步。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一步退后,踩进灿烂的阳光里。
而弗拉徳几乎是亦步亦趋地和我同步踏出了房门,径直摔入我怀中,任由太阳的温度斥退他身后藕断丝连的阴影。
他金色的发丝反射着和入秋的太阳同色的光辉,映入我的眼帘,有些刺眼。
我没敢动,保持着一手抽刀一手举着圣水瓶子的动作,低头观察着把脸埋在我肩膀上的弗拉徳,怕他一抬起又是那双失控的血红色眼珠。
其实我可以直接把圣水浇到他头上,或者用驱魔长刀刺穿他的心脏,就像在墓园时候那样。只要够果决,就算不能杀死他,至少也能让他重创。
但是我没有,我心里依然在期待着那个金色眼眸的沉默寡言的弗拉徳的归来。
“……”一声深重而冰凉的鼻息,那些饱含着黑暗的气息如同退潮一般落下,回复到最熟悉的状态。
“喂……是你赢了吗?”我还是不敢动,就垫了垫肩膀,想要催促他醒来,一边缩着脖子想去看看他的脸,确认弗拉徳的状态。我把刀丢到地上,摸出抑制剂的注射剂,小心翼翼地撩开他后颈的头发,插入针管,捏碎了真空室。
以防万一,我也顾不得成本了,连着注射了三支。看来这次还挺有效果的,刚经历过自己天人交战疲惫不堪的弗拉德呼吸变得匀长,似乎是陷入了沉睡。
我架着他的胳膊把我自己翻了个身,让他能够贴到我的背上,我好把弗拉德背回房间。客厅里那些被他狼吞虎咽进食过的人类不知道还活着没有,要尽快确认一下。于是我只能把弗拉德背到一楼厕所的浴缸里,打开水龙头,让流水不断冲刷过他的身体,应该能稍微抑制些许吸血鬼的能力;又在厕所门口扎满圣经的书页,淋上燃烧的圣水作为结界,防止他突然暴起冲了出来。
除了本身的血统,吸血鬼的饮食能很大程度上决定这种恶魔的强度。以动物血液为食的吸血鬼和以人血为主要餐点的吸血鬼相比,就像是平时只喝稀粥的饥饿贫民窟少年与精致搭配饮食的运动员之间的差距一样。而人血又以在98.6华氏度左右时被进食最能提高吸血鬼的力量。
我一边探着那群受害者的鼻息,一边回想起在家上课时候恶魔生理学的老师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