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认识的王宇，是一个完美到极点的人。”

羽原澪抬起头看着远方的海平面：“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整个人就像是传统小说里面描绘的那样，至少我寻找不出来他的不足之处。”

王宇撇了撇嘴，微微后仰身体：“那可不一定，观点是不同的，对事物的认知取决于观察物质的角度，而不取决于事物本身的性质，毕竟是物质决定意识，而非意识决定物质。”

哲学观点王宇还是很了解的，羽原澪陷入的误区就在于她把自己的认知作为了事物的本质，没有理清个别和一般的关系原理，不认为客观存在决定主观意识，犯了唯心主义错误。

羽原澪微微叹了口气：“这也是我确定你并非之前那个王宇的现象之一，那个王宇，他是绝对不会对我这么长篇大论的，或者说，他从来就不擅长说话……”

王宇不由得挑了挑眉毛，自己穿越前的性格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不爱说话不喜交谈，只不过穿越后的人和事影响并改变了自己罢了。

“那么还有别的原因吗？”

“还有就是你无意之间展露出来的艺术天赋。”羽原澪瞄了王宇一眼：“从那天我听到的那段月光，再到后面你设计的旗帜，都是以前那个我知道的王宇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的。”

“不表现出来不代表不会。”王宇语气轻松的说着：“说不定……”

“不可能，设计还好说，音乐是必须要不断的练习才能保持正常水平，可我从来没听说过他用任何手段演奏过。”

“说不定那是个天才呢，就像你说的那样，完美的人。”

王宇夸张的比划着手势：“就像海上钢琴师里面那个……”

他话都说出口了才发现自己又串片场了，不由得耸了耸肩，强行停住了话头，不再作声。

但羽原澪是听到了他说的话的。

“你说的那个……海上钢琴师，是你们那个时代的东西吗？”

“是一部电影。”

王宇无可奈何的解释道：“里面有一个堪称天才的钢琴家，他一生上下都在一条船上，可以一边走神，一边演奏出最动人的音乐。”

“听起来真是个有趣的故事。”

羽原澪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她的话语早在王宇说明一切的时候就不再冰冷，而是恢复到了平常温柔动听的语气。

王宇注意到了女孩明显是在强装平静的神色。

她的样子很明显，就算是一个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来她是在强颜欢笑，这姑娘的心里明显藏不住事，想法都摆在脸上了。

“你就是通过这些细节确定了我不是原来的那个家伙的？”

王宇皱了皱眉，把话题掰了回来：“我想知道还有什么原因。”

“基本上没什么了，如果硬要说的话，可能是直觉吧。”羽原澪微微闭上双眼：“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我喜欢他很久了，所以，他的变化我应该比谁都清楚。”

王宇抽了抽嘴角，这样就算是爱的告白吧，虽然说女孩表白的对象是“王宇”没错，但并不是现在的这个他，而是那个穿越前的完美的他。

但是……

真的是这样子吗？

王宇看着女孩故作平静的脸色想道。

她真的对那个所谓的“完美的王宇”有可以称之为喜欢的情感么……

王宇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个事情问清楚才行。

“那么，你为什么选择不杀我？”

王宇指了指被女孩扔在地上的枪询问道：“我归根结底不是那个‘王宇’，而是一个别的不同的人，就算我不是深渊的产物，也不妨碍你杀掉我这个来自异世界的人才对。”

王宇刚才就发现，在自己说明了一切，她放下枪的一刹那，她就好像是在庆幸自己不用动手，或者说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就好像……她本来就不愿意杀掉自己。

也就是说，在知道自己是穿越者之前，女孩的内心就有着感性和理性之间的斗争，她不愿意杀掉臆想中可能是深渊造物的自己，但她的理性却告诉她不能让深渊存在。

所以当自己挑明一切的时候，她感到了放松。

王宇觉得自己抓到了一点细节。

“……因为在你不是深渊的情况下，杀你并没有什么意义。”

女孩的这句话明显不是她的本意，应该是强行找了个理由随便说出口的。

否则如果她真的爱慕那个“完美王宇”，那不管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她都应该开枪才对。

王宇观察着女孩的侧脸，但她却强行别过脸去，给王宇看了个后脑勺。

王宇似乎隐隐知道了些什么。

“你为什么不在那天就当场问我呢？”

王宇清了清嗓子果断发问道：“如果你因为直觉和变化就认定我不是那个王宇，为什么在我给你设计旗帜的那一天，你不当场质问我，而是选择让我今天来这里。”

“我……”

羽原澪被王宇突然的发问给搞懵了，就算在阳光明媚的清晨，她仍然抱着腿，头低垂，整个人缩起身子。

就好像刺猬蜷缩起来，试图用自己的背部的刺应对外部威胁。

“你可能会用‘我担心你被深渊附体所以可能危害与我’这种话打发我，但是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你非要定在今天这个日子来说明一切，明明在当时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还要拖这么久”

羽原澪的神色开始一点一点变化，由原本的默然无语强行不做声，一点一点转换为了无助的慌乱。

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双手不自然的绞在一起，视线也不再向王宇这边倾斜，而是低着头看向地面。

王宇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决定自己要赌一把。

“我想我知道原因了。”

王宇看着羽原澪的样子长出一口气：“你喜欢，爱慕上的人根本不是那个所谓的完美的家伙，而是现在这个有缺点的我才对。”

王宇说完这番话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WDNMD这话说出来比听起来耻度还高啊……

你想想，你跑到一个女孩子面前说：“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毕竟我就是这么有魅力”，那场面简直不忍直视，甚至可以说是人躺在了明渠里——卧了个大槽。

他这番话由自己说出来的情况下属实太无耻太自恋，或许换个时候他会有更加委婉更加“要脸”一点的表达方式，但是现在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了。

福尔摩斯说过，当一件事情再离谱再难以置信，只要它是事情最合理的或者说唯一的解释，那么它就是要找的事情真相。

“唔……”

女孩把头埋了起来，悲鸣了一声。

显然自己这第一步棋走对了。

王宇深吸一口气，用平淡的语气把羽原澪的心病讲述了出来。

其实对那个完美的王宇，羽原澪抱着的最多是仰慕追随的心情，是一种对一个十全十美的人的钦佩，是一种想要让人去主动向他学习的情感，而并非“爱”这种含义丰富的感情。

或许女孩自己心里也清楚，在之前她对王宇从来就没有过除了仰慕之外的别的情感，但是她却在告诉自己一个谎言，就是这种仰慕的感情就是爱情。

在自己这个穿越者不知不觉取代了对方之后，女孩却惊讶的发现，面对着性情大变，不再完美，身上有着缺点但是却有着更多不一样闪光点的未知者，她一直告诉自己的那些谎言，在一瞬间不攻自破。

她之前一切所谓的情感都是她自己内心里捏造出来的臆测。

自己喜欢的从来就不是那个完美的不像真实存在的王宇。

而是另外一个性格不同的他，而这个他现在出现在了她身边。

没错，经过几天的相处，羽原澪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这个性格随和，待人热情幽默风趣，和她如朋友般亲切交谈，面对夕阳做出豪迈的诗句，演奏出优美音乐，设计出深刻含义旗帜的王宇。

她可以肯定这是喜欢的感情，而不是之前的仰慕之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