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厂公。
这一声淡淡的称呼,像是微渺的火花,虽算不得猛烈,却足够扎眼热切。
若顾盼没有记错,自他推门而入、与何太后碰面起,到如今这一声顾厂公。
还未有人将东厂之事说与何太后。
顾盼一瞬间恍然。
与其说东厂之人出了内鬼,不如说何太后确如她所言,在后宫、在朝堂,甚至在天下,都有着不俗影响。
再联想到那位协助除去邱常侍的队率,本就出身何家,自从光禄寺事变后,他便成了东厂的重点发展对象,交从过密不说,但至少是关系相近,为东厂之兴起,相互勾结着提供了不少助力。
难怪东厂发展如此迅速。
何太后一直都知道。
甚至不止是知道,还给予了帮助,至少没有下绊子、横加阻挠。
顾盼也曾怀疑,为何东厂在后宫能这般星火燎原,只是后来归因于自己乃天选之人,外加上七武海的非凡。
却没想到,若无这位名义上后宫之主的纵容、协助,东厂怕不会如此顺利起步。
“我知你看似随性率真,但实则却心思深沉、颇有谋略……”
东厂的存在,自己的存在,何太后心如明镜,只是刚刚……没有认得罢了。
顾盼深吸一口气,心道声,终究还是小觑了这些人物。
抬头,看着何太后缓和下来的眼神,顾盼沉声道:“除却已被西凉军控制的平成门、小苑门、津门、夏门、谷门、耗门,我已差人打点好剩余六处城门令。”
“明日城门会开早些,关门,则尽量放缓些,如此一来,城外流民必定蜂涌广进,同时招致守卫压制,我东厂之人趁机于其中鼓动、制造乱象,为我等潜出创造条件。”
“在场众人,我们明日巳时兵分三路,分别自中东门、开阳门、广阳门而出,于城外洛水太学方向相聚,这便是计划。”
晓星渐渐隐去,天色迅速变化着,由鱼白色,变成暗蓝色,又变得明亮透蓝。
青白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雾交融在一起,点染了山山水水。
除却枕在何太后怀里睡着的刘辫,众人皆是枕戈待旦,不见丝毫困意。
如若事败,自会长眠。
顾盼戴着蛤蟆镜,双臂抱在胸前,神情冷峻地靠着花坛,模样似是胸有成竹、指点江山,给人一种极大的信任感。
如果没有不时传出的鼾声的话。
很快地,卯时已过,辰时将至。
苍髯白首的史子眇踏入了院门。
完成营救任务、实力又有精进的顾盼自然也随之醒来,抬头见他这副相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史子眇见刘辫睡得正香,躬身向何太后行了一礼,又轻声对顾盼道:
“他会出手,不过也许只是一剑。”
“一剑?”
“剑圣一剑,半城光寒。”
顾盼凝眸望着他,“你身体……”
“你这一夜,想来比贫道更加坎坷,能营救出太后,足可谓大忠大勇,倒是贫道该向厂公赔不是了。”
顾盼看看眼前的老人,几日前分明还是那副目不视人、眼高于顶模样的臭牛鼻子,如今却如风中之烛,摇摇欲灭。
“道长何至于此。”
“虽死不悔。”
史子眇笑笑,左手掏出一堆符箓来,“这些符箓,是这几日贫道赶制,共二十四张引雷符、一十张定身符、一十五张避水符、一十三张祛火符、一十二张敛息符、各十张毒符与解毒符。”
说罢,右手又取出五张明显更为精致的符箓,每一张都蕴含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第一张,傀儡符,可使武者受你驱使,时间视其意志而定,品以下高手最多一炷香,九品一下高手至多盏茶,不过不可使之过分违背本心;第二张,天雷符,威力比引雷符强大十倍,谨慎使用;第三张……拨云见日符,第四张,风云变色符,第五张天狗吞日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