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干爹!您老怎么来了?”
“小成海啊?洒家当是谁呢?这威风劲儿的!”
一个略微有些苍老的声音与成海攀谈起来,今天是除夕,成海刚才正安排各宫各司的工作,语气不免严厉些。
“干爹这不是羞臊儿子吗?儿子有几分能耐不也是您教诲的,当不好差岂不是失了干爹的面子。您坐,儿子给您奉茶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些不能传宗接代的阉人,百年之后也需要有人养老送终,于是渐渐的在宫里有了认干儿子的习惯。虽说黄元平日里叫谢致一声师父,得他不少照拂,可真论起亲疏,谢致心里欢喜的还是这个干儿子成海。
成海本是梅东雁州人,遭了蝗灾,举家到京都投靠亲戚。半道上就死得只剩下他一个了,见钱眼开的亲戚自己的日子也过得艰难。见这小子机灵,便连哄带骗的送去净身换了五两银子。那一年,成海八岁。谢致一看到这孩子就喜欢,没两年收为义子干儿,把一生所学都教给了他。
果然,成海没让谢致失望,新帝登基他就成了御用监,掌管御前一切事务。虽说从权力上讲,内官监杨鸿在他之上,但毕竟不像他这般整天跟在魏帝身边受人待见。
谢致正回忆着往昔的种种,成海已经端了热茶过来。
“儿子刚才进去通传了,圣上让把自己的御前龙井赐给您。”
谢致打开盏盖,轻轻嗅了嗅那龙井的清香,得意的品了一口。
“这般好茶,洒家也是多年没有入口了,还是你小子有福气,每天都能闻个味。”
成海也嗅了一口,说道:“沾干爹的光,今儿的龙井味闻了个饱。”
龙井乃是南楚特产,每年魏国以高价从南楚收购,数量稀少,仅供皇家使用。皇帝自己留一些,太后那里送一点。其他的几乎都留着赏赐有功的大臣,就连皇后都鲜少见到。谢致能得这么一盏,可见其在魏帝心中的地位。
“行了,你去忙吧!今儿除夕,干爹知道你事情多。”
安排各宫打赏,筹备晚宴,还要给魏帝钦点的大臣家里送去御菜。就连哪位大臣的马车停在哪里,来几个人,坐什么位置都要成海亲力亲为,丝毫马虎不得。还好谢致体谅人,独自坐在外间等着,不拉着成海作陪。
“干爹疼儿子,您再稍等片刻,齐国使臣来访,圣上正在接待着。”
若是别人,成海大可不必说得这么清楚,可谁让来的是谢致呢?多说上两句,也是应该的。
除夕,绣房从今天开始收线闭门,一直要到十五才重新开工。家远的绣娘们都陆陆续续回去了,她们不像宫中的宫女,从生到死都不得离开这皇宫半步。
有品阶的女史也可以轮班回家过年,繁重的杂务就全都落到卑微的宫女身上。由于刘婼只能待在宫里,所以看守绣房的职责就落到她的肩上。
闭门之前,她细细的点数着绣房中的物件,一一做好记录,生怕有个闪失。今年东西尤其多,是因为要为景府赶制嫁衣。旁的不说,名贵布料、绣线就有不少。
“花锦一匹,彩织锦缎一匹,缂丝一匹,正红丝绸两匹”
刘婼说着,绾心跟在后面记着,小道一粒珍珠都记录在册。清点完毕,所有参与嫁衣赶制的绣娘又按下手印,才得以离开。
按照绾心的计划,主要负责刺绣的绣娘有十位,配线的绣娘五位,打制流苏、滚边等杂活的绣娘五位,总共二十位绣娘参与其中。看似一切都由绾心负责,但实际操作起来,从剪刀剪下第一块布开始,都是刘婼在指挥着。
为此,紫莹没少抱怨。王司衣则充耳不闻,她早已经看透绾心与刘婼的鬼把戏,奈何景小姐就是喜欢绾心的绘稿,那便只能认输。
“烦死了,一样样清点就花了一早晨的工夫。”
紫莹盘腿坐在王司衣对面,嘴里不停地抱怨着。王司衣吃着宫里新赏下来的果脯,白了她一眼。
“哎哟,这杏干儿可真酸啊!没本事,就别硬往这桃堆里钻。”
紫莹听出姨母这是在讽刺自己,可当初也不是她乐意去跟着做嫁衣的啊,若不是王司衣强权相见,绾心的名单里根本没有紫莹的名字。
一进绣房还打算相依为命的两个人,现在大有看不对眼的感觉。
“姨母,这么下去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
看王司衣有些不悦,紫莹很快低头,挪了过去,挽着王司衣的胳膊感叹起来。人都已经进了绣房,便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王司衣脑海里盘算了许久,她推开了紫莹贴着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