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子在弹坑边沿叫喊:“到死人身上搜防毒面具!有面具的上!找不到的后撤!”
烟墙就快推移到二柱子的身边,梁家仁抢过他手上的面具给他套上,把他的叫喊声全闷在面具里。
然后他们心悸地看着那道从坑沿推移过去的烟墙,它重过空气,像水一样缓慢地流进坑里。
“死不了人的!他们也在烟雾里!”二柱子喊,然后他开始大吼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古怪歌子,多半是跟湖广土匪学的,“冲啊冲!冲得上,杨六郎!冲不上,喝米汤!”
战士们看着那家伙在眼前一闪便没进了烟墙,独立团的战士也硬着头皮往毒气里冲,战士们几乎跟冲进去又冲出来的二柱子撞个满头。
“回撤!给他们屁吃!跟我撤!”二柱子喊。
猛一抬眼,大家伙瞧见烟墙后的日军密密麻麻,排着拿破仑时代一样的阵形,挺着他们上了刺刀后快跟人一般高的三八大盖,再往下冲势必是撞在他们枪刺上。
独立团的士兵们一窝蜂回撤,被他们甩在身后的毒气里仍传来咳嗽,还有一种声音就是刺刀穿透人体的声音,到哪里都有反应慢的人,有一些落在后面的人已经被小鬼子捅死。
二柱子身后的伤员们咳声一片,因为他们没有任何防化设备。
医生站在石头后,他的伤员们身边,对着二柱子和梁家仁也对着逼近的毒气,他连块捂嘴的布也没预备,玩儿命地挥手跳脚,“伤员啊!伤员怎么办?”
于是梁家仁就感觉被踹了一脚,那当然是二柱子干的,二柱子向梁家仁说道“我去布防!你去救助伤员!”
梁家仁扶起来最近和一个,伤员太多根本不是一个排甚至两个排能搞得定的,梁家仁架着一个人看着这大片的人。无奈的不知道怎么办。
医生叫道:“你不能只管一个呀!”
梁家仁悲愤交加地冲他喊回去,声音大得连面具也不是障碍,“我也是伤员啊!”这倒是触了机。“走得动的自己走!拖上走不动的!”
于是独立团的伤员自己行动起来,一只手的拖着没了腿的,瞎了眼的背着中了枪的,梁家仁是退在最后的,大家一瘸一拐着,咳着,身后是那道滚滚而来的烟墙。落在毒气里的便化成了一声惨叫。梁家仁拖着他手上的伤员竭力拔步,兰阳的士兵们无法不看着那个让所有人都今生见过最迷茫的景致人们被烟雾吞噬,惨叫。
没能管伤员的二柱子并没浪费时间,他是在与毒气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后重组防线。那道几乎在城边草草重组的防线为伤员留出了一个缺口。梁家仁拖着伤员往城里面挣命。
二柱子在防线最前沿,端着机枪打卧姿射击,他把整匣子弹呈扇面扫进了烟墙里。
二柱子打光一匣子弹,也看不出什么成效。
梁家仁将剩下不多的体力也就用在了把伤员拖进二柱子留下的豁口,大家伙蹲踞在地上,能有防毒面具戴的还不到半数,但是多数人还是用一块破布包住口鼻,之后子弹上膛,装上刺刀。大家做好了冲锋和死亡的准备,梁家仁看着兄弟,心里面一阵阵的心痛。
兄弟们正打算用那些陈旧的武器击退那场看似无形的烟墙。
一片死寂,除了从烟墙里偶尔爆发出被刺死者的尖叫声。
梁家仁尽可能把伤员拖离这即将爆发恶战的地方,那只能是防线的后方。梁家仁身后的伤员拖拉扶携的,不是精疲力竭,而是半死不活地跟着他。
梁家仁将那个半拖半背过来的伤员放在地上,他自己也几乎倒了下来。
梁家仁听着自己在面具里粗重地喘气,汗水涩着眼睛,他根本没有看周围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