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小王妃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手,云敖不动声色地回握。景姝慌乱地抬起眼,却在对上他沉静无波的眸的一瞬,安下心来。
便听见太后继续道:“……不论如何,哀家自会还威勇侯一个清白!”
于是群臣又伏拜山呼:“太后圣明,摄政王圣明。”
云敖冷眼听着,声色不动,算是受下了。
太后又执起杯:“哀家这次摆宴,是要给摄政王接风洗尘的。”她弯着眉眼,乍一看极是和气,“摄政王为了查威勇侯的案子,受了不少苦。”絮絮地,她倒真像是同亲眷闲聊似的,“摄政王抱恙着,又要照顾朝堂,委实辛苦了。这一杯酒,哀家敬摄政王。”
“谢皇嫂体恤。”云敖微微颔首,举起的却是茶盏,与太后遥遥相对,“本王身子不争气,便以茶代酒了。”
他先饮了,紧接着群臣命妇也跟着举杯,说着客套的吉祥话,真心实意或虚情假意地祝着摄政王千岁,把酒吞了。
又打了几圈太极,便正式开宴。云敖不近人情的威名在外,但摄政王位高权重又不得不攀附,于是酒过三巡后,便有官员按着官阶排队上来敬酒。
景姝也不得闲,在一旁应付这些官员家的夫人嫡女。她是随着云敖进茶的,乱糟糟喝下去,正被命妇贵女折腾得头晕目眩,便听见一把清亮的嗓子:“姝儿妹妹这些日子可叫我们几个姐妹挂心得很!”
景姝闻声抬起头,是个十七八的姑娘,云鬓花颜金步摇,百蝶穿花的宫裙,纤指捏着一个小金樽。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正冷冷地瞧着自己。
她来者不善,景姝一时怔忪:“您是……”
“哟,”那姑娘娇笑一声,“妹妹和姐姐开玩笑呢!”
听她的语气,似乎是原主的故人。
“前几日生了场病,忘了些事。”景姝笑盈盈望回去,落落大方对上那姑娘骤然凌厉的眸,“姐姐不妨屈尊再自我介绍一番。”
“你!”姑娘闻声怔忪,旋即瞥见景姝身边正支着头养神的云敖,又挤出一个笑,“不急,我们几个姐妹也想妹妹得紧,不如去花架下一叙,莫要扰了王爷。”
景姝望向云敖。云敖没睁眼,只是漫声道:“去吧。”
于是她便提裙离了席。
花架上紫薇开得正好,一片浓墨重彩的紫色。底下人不多,远远地,景姝便看见几个年轻的女孩子聚在一处,正冲着自己指指点点。
“你当真忘了?”姑娘蓦地开口,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还是想到了争宠的新手段?”
景姝老老实实道:“真的忘了。”
听她如此道,那姑娘瞥景姝一眼,语气也软下来几分:“怪事。前些日子王府说你死了,惹得伯父和堂兄一阵伤心。今日你又参加了宫宴,若是他们来了,不知要多高兴!”
伯父和堂兄,大概就说的是原主的父亲和兄长。景姝不敢妄断,只好问道:“请问姐姐怎么称呼?”
“连我都忘了!”那姑娘半心疼半责备,一把执起景姝的手,“我是你越堂姐啊!”
见小堂妹是当真一点也记不起来了,景越也无心再在一旁说风凉话。说到底,景姝虽性格懦弱了些,到底是景家长房的女儿,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她是真心疼爱的。
景越又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那件事?”
三年前……景姝有点印象,似乎先前旁人说,三年前宁王造反,被云敖镇压了。于是她点点头:“听别人说过。”
“傻丫头,别人说的怎作数!”听景姝全然置身事外的语气,景越又急了,“都忘了你嫁给摄政王是为什么了!”
景姝愈发迷惑,三年前她嫁给云敖,与那宁王造反,有什么关系?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花架处。景越匆匆止住话头,执着景姝的手,对一干贵女笑道:“我们来迟了,要罚,便罚这一忘皆空的姝儿吧!”
……
不过是从一场应酬跌进又一场应酬。景家枝繁叶茂,与景姝同辈的女儿有四五个,她记了这个忘那个,更毋论其中的群枪舌战语。
除了景越与景姝的胞妹景娆,其余的女孩儿几乎都是因着摄政王,才巴巴前来攀附她。景姝满心想的都是景家与摄政王的联姻,和那三年前的谋反,心思根本不在这些族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