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有看清楚,是什么人对老五下的手?”
我低垂着头,看不到皇帝的神情,但皇帝言语间的关切,仍是令我一喜。
“回圣上,奴婢无能,未曾看清对方是何人。但对方能如此准确获悉五皇子的行踪,必定是了解五皇子的人。”
我点到为止,今日试探赵圳的人,一定在这帐内。
至于是何人,铁定不是我能胡乱攀咬的人。
“你此话何意?你意思是我们之中有人害五弟?”
魏庭筠上前喝道,全然不顾皇帝已经渐黑的脸色。
“三皇子多虑,奴婢并无此意。奴婢只是将自己所了解的事情,一五一十禀明圣上。绝无含沙射影之意。三皇子如此动怒,是看奴婢不顺眼,还是所谓何事?”
“你!....”
魏庭筠被皇帝一记眼神制止,收住了后面的话。但我知他的怒意,不会就此罢休。
“圣上,奴婢人微言轻,三皇子不相信也在情理之中。可五皇子与其他皇子不一样,他吃了苦,受了痛,不知道反抗,只知道一味的承受。五皇子所受的那种痛苦,便是奴婢一个卑微之人,也是不忍心。”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故意试探赵圳的虚实,但一定在这帐内。这台戏,我得替赵圳唱下去。
“圣上,您知道吗?刚才在路上,奴婢见五皇子每走一步,身上的钉子越往里深入一分。奴婢于心不忍,咬着替五皇子拔了出来,可五皇子却只是痴痴地望着奴婢傻笑。那是钻心蚀骨的痛啊,圣上。他们怎么能忍心伤害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五皇子?”
皇帝动容,魏庭筠欲言又止,我来不及看其余众人的神色,已被人打断。
“一派胡言!圣上,据老臣所知,五皇子行为失常,惊世骇俗,府中婢女皆是死于非命。虽今日五皇子意外受了伤,但也不能任由此婢女信口雌黄。”
说话之人,我认得,是当朝丞相,楚嘉遇的父亲。我在楚嘉遇的殿中,见过他的画像。
“楚爱卿,所言属实?”
皇帝眼眸微眯,有了怒意。我摸不透皇帝此刻的心思,赵圳凌虐婢女之事,临安城传得沸沸扬扬。皇帝岂会不知?
“回圣上,老臣所言,句句属实。前段时间,老臣秉持着仁厚之心,给五皇子府派了十名婢女,为报答皇恩,特意叮嘱她们照顾好五皇子起居。可她们却接连死于非命,死状惨烈。原本老臣想息事宁人,不愿张扬此事。可此婢女言辞混肴是非,欺上瞒下,老臣不敢不言。”
楚相目光炯炯,直直地盯着我。
“反观此婢女,处处透露着不寻常。五皇子喜好玩弄婢女是众人皆知,也都知道五皇子的残忍程度。但此婢女在五皇子身边,竟然毫发无伤,不得不令人深思。南国虽已是死灰,但难保还有叵测之人。”
南国?
今日在洞中貌似也听黑衣人提到过什么“北冥崛起”。
南国和北冥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皇帝勃然震怒。
“来人,把她拖出去杖毙了!”
我深知,皇帝此刻的震怒,是因为楚相提到了“南国”二字。
南国,似乎是禁忌。
“圣上,求您听奴婢一言!奴婢不怕死!但这样不明不白,被人污蔑含冤而死,奴婢不甘心,更不服!”
我挣脱士兵的钳制,重新跪倒在地,猛烈地磕着头。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除了我自己,谁也救不了我。
“圣上,楚相所言有失偏颇!五皇子是痴傻不假,但绝非楚相所言那般不堪!分明是那些婢女自己主动往五皇子床笫之上爬,五皇子不谙世事不懂如何处理,只能任由那些奴婢勾引,这手上难免会失了轻重。是她们欺辱五皇子单纯无知,投怀送抱,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怨得了谁?楚相将这盆脏水扣在五皇子头上,是欺负五皇子不能言语,吃了苦只能往肚里咽吗?”
赵圳与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懂。
今日我与楚相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圣上,奴婢自小与五皇子生活在一个地方,深知五皇子秉性如何。奴婢恪守自己的本分,不妄生邪念,五皇子又怎会伤到奴婢?奴婢从未踏出过宁家村一步,不知道楚相为何要将奴婢置于死地?奴婢照顾五皇子之事,是太子妃怜悯五皇子,特意派奴婢入的五皇子府。怎么如今倒成了奴婢的不是?圣上,求您明鉴!奴婢冤枉啊!”
众人唏嘘,楚嘉遇是楚相嫡女,我若有问题,楚嘉遇如何脱得了干系?
楚相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许是他也没想到我是楚嘉遇安排在五皇子府的婢女。
“父皇,既是嘉遇安排的婢女,儿臣相信,此婢女的品性应是上乘。五皇兄今日,多亏了她,功大于过,不如饶了她一命。”
魏修上前参拜皇帝,一袭束身墨衣,剑眉星目,容颜俊朗,身上的慵懒气息,收敛了不少。
我从一进来,就知道魏修在。他此刻四两拨千斤,既替楚相圆了场,亦给了皇帝台阶下。
好一只狡猾的狐狸。
“既然是太子求情,朕便饶了她一命。”
皇帝瞳孔微缩,犹如一只静卧的豹子。
“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滋事生非,是朕太纵容某些人了。太子,此事交由你彻查,三日后回临安,务必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
“是,儿臣领命。”
魏修谦恭行礼。
楚相欲进言,皇帝已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你的命可还真大。”
魏庭筠嘲弄的嘴脸,附在我耳边,擦身而过。
我无心与魏庭筠争口舌之快,充耳不闻,直奔赵圳的帐内。
等我到赵圳的帐内,御医已经替他处理好了伤口。我才发现自己手中,已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赵圳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但也多了一股子的宁静。
我越发摸不透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