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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春桃进了房间,凭借微弱的月光再次打量这不到五平米的房子,她记得床头有一盏煤油灯,于是摸了过去。在房间最里边挨着床头的墙角有一个嵌边的小三角台子,台子上有一盏煤油灯和一盒火柴。殷春桃拿起火柴摇了摇,没有响声,又顶出内盒摸了摸确实没有火柴了。她想到了于玉秀房间的松明子,于是拿起煤油灯出门。因为楼道很黑,担心被绊倒,她走得很慢,轻手轻脚地到了于玉秀房间门口,听到屋里正在谈论尤梅,她停下了脚步。
“殷长官的妹妹也认识尤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她们是同学,都是周南女子学校的。”“我妈妈也准备读周南,上了半年预科,就没去了。”“是真的吗?谁信呀!”“怎么就不能信了,我问你,我们溆浦有没有人在周南读过书?不知道了吧,有!姓向,她家就住在进县城的桥头,我妈妈还带我去过她家。”“是有这么个人,好像是死了吧?”“怎么回事?别说那个时候了,现在进周南都难,可惜了。”“会不会是……是公社党,他们说,周南的都是公社党。”“不会都是的吧?”“不会、不会,这样一说好像我妈妈也要入公社党不可。”“和你妈妈有什么关系。公社党不会要你妈妈的。他们只要穷人,只喜欢听穷人的话。你们说说!穷人眼界那么低能说出在理的话吗?”“你这话也不对,穷人那就眼界低了,眼界低的只是个别人。再说眼界低,说的话就没有道理了吗。你这是偏见。”“你们就喜欢谈政治问题,闹心不闹心。在说殷长官呢!”“殷长官事事都做得稳当、妥帖。你们说他是不是公社党。”“又扯到这上头了。事情做得好就是公社党了,就不许是国民党。”“国民党不行。”“那是你在这里,要是你在公社党那里也会说公社党不行的。”“我没去过,不晓得。”“那个卜教授说公社党好将来要是真投票,我投他们。你们呢,投他们不?”“什么呀,又说到投票了,在说殷长官呢。我知道殷长官什么党都不是。”“我也投公社党,公社党有股子狠劲,对国家有好处,国家可以强大起来,不受他人欺负可以把人都调动起来,不像现在一样一盘散沙……”“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如果国民党能规范一下自己的党员,有效制止腐败的话,我愿意投国民党一票。因为,一个更为松散的政党领导下的政府能给人们更多的自由。”“我愿意投公社党一票,只要不再受外国人欺负,我情愿失去一些自由。”“你们说的都不对,自由不是别人的恩赐,它就存在于我们当中。应该说,随着社会的进步,自由将得到更多的重视和崇敬。”“你这说法也太空洞了。你们知道公社党这个词是从哪里来的吗?”“什么意思?不理解。”“公社党这个词是日语翻译过来的。”“不会吧!”“那又怎么样?”“国民党这词不会也是……”“不会,国民党一开始就是国语。”“可国民党是在日本成立的呀!”“怎么都和日本有关系。”“公社党是在哪里成立的?”“没人知道,不应该是在国外吧?要不在苏联。不知道!”“你们知道公社是什么吗?”“不知道,我没遇到过。”“公社就是把所有的东西拿来统一管理。”“这不很好吗?省得劳神。”“那你也就没有自由了呀。我一个亲戚被一个姓夏的公社党头头给整死了,入了公社党,性命都交出去了。”“你那亲戚也是公社党?怎么这样,自己人整自己人。不可能吧!”“你们还是说远了,我是要你们说殷长官呢。”“你这么想着殷长官,那你嫁给他好了。我们大家也就省心了。”“他不会要我,他喜欢尤老师。”“你怎么知道的。”“我不知道,只觉得他们俩合适。”“还有一个葛上校呢。人家官大。殷长官没戏。”“尤老师不喜欢那个姓葛的。”“我也不喜欢。”“尤老师好像很怕那个姓葛的。”“不会吧。他又不是十的,干嘛怕他。”“要不那姓葛的才是公社党。”“你们乱讲,姓葛的是国民党头头,肯定认识县里,或者邵阳专区的人,所以尤老师怕他。也不是怕他,将就他,对!尤老师将就他。”……
殷春桃敲了一下门,走了进去。点着了灯芯,再把灯罩插上,煤油灯立即明亮了起来。她端着煤油灯走在楼道里,眼前是亮了,可脚下更黑,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回到尤梅的房间,用放在门口的热水完成洗漱,脱掉罩衣上了床。
殷春桃躺在床上感到有些纳闷:刚才进屋的时候,自己说什么了吗?好像只说了“点一下灯”,她们说什么了吗?好像没人说什么,就连于玉秀也没有说什么。是不是自己不该进去呀?哎!糊涂了。
殷春桃认为:“别动队中各种人都有,这些年轻学生,多数是从有钱人家出来的,在没有充分了解的前提下,不认同我党也是可以理解的。要不然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可见将来的议会斗争仍然是艰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