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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玉清见谌玉正上了阶基,问道:“你爷回来没有?”“那边没有。应该没有回来。”“这狗日的日本人,还大面积进攻。你能有多大能耐,打了一整天也没见你占去一个地方。”“六哥,你叫我有什么事?”“哦。两件事:一呢,看见我爷、你爷要他们赶紧回来,再就是,去打听一下,今天下午是谁满街喊日本人来了。”“有这回事?”“嗯。”“这不是犯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罪。”“你快去!”
李云华和几个人在四支队的大厅闲聊。“鬼子今天怎么这么很?”“前几天还在和我们抢牛呢,他们有吃的了?”“日本人打下了山门镇,怕是从那里运东西过来了。”“不能。别动队不是去马颈骨了吗?”“还有韩公子的人也去了。”“那他们怎么这么很?从松山到狮形山全线攻击。”“要不然,是因为东面压制的厉害,想闪转腾挪?”“要是这样,反攻就快了。”“为什么?”“这还不简单,就像打架:对方左躲右闪想歪点子,就说明对方不行了。直接冲过去掐他的喉咙,一掐一个准。”“打仗和打架也相同?”“万事都一理。”“你吃饭和拉屎是一个理?”“不跟你说了。”“是不是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进攻了?”“进攻是要进攻的,这要看鬼子还有没有弹药。前些天鬼子不怎么打枪,说明他们的弹药不多了,谁知道今天这么进攻,他们还是有存货的。”“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从山门镇运过来的。”“我不信,鬼子可以通过马颈骨补给弹药。鸭婆洞那条路好陡的,人过都费劲,马匹根本过不了。”“什么鸭婆洞、鸡婆寨?他们不晓得走其他地方呀,他们不晓得开山辟路呀。”“那日本人哪有你聪明!长官不说走别的地方,当兵的就一定不会走别的地方。”“不会这样蠢吧!要是这样,那为什么我们总是打不赢呢?”“当然啦!我们总是在想退一点没关系,还会有办法。而他们呢,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心想打败我们,除此,别无他图,自然他们打得赢,我们打不赢了。”……
谌玉正走进乡公所,见四支队的议事厅点着灯,有人在说话,便推门进去,问他们在做什么。有的回答在做巡逻准备,有的回答在等食堂的水烧热。谌玉正问是不是他父亲回来了,有人回答道:“只怕不是你爷老倌,是你婆娘吧!”谌玉正也没在意这人的回答,而是提高声量对大家说道:“听说,今天下午龙潭司发生了骚乱,有没有这回事?”大家纷纷说有这么回事。“那,是谁引发的,查出来没有?”见没人回答,谌玉正大声说道:“我六哥说的,查!马上查。都去!李舜成呢?”“在桥头。”“李云华带几个人去老街西头,李舜成带几个人去东头,我负责新街。我们分头查,查出来后再巡逻、再洗脚。”
谌玉正、张枫英、韩贤珍趁着月色进了杨开一院子,他们去找针线组的人了解情况,一一找人谈话。
陈禹氏说:“我在屋里只听见外面有人大喊大叫,仔细一听是在喊日本人来了,我就让陈老板出去看看。”“你有没有听出喊那话的是哪个?”“隔着墙呢,能听出喊的是什么就差不多了,还能听出是哪一个。不过我想应该是段推事。”“为什么?”“他说话的口音和其他人的不一样。要不你们再问问我家陈老板。”
陈老板说:“我出门看时,那人已经跑过去了,没看清是谁。那人个子不高,穿着一件风衣。光从这两样看,是段推事,不过终究没从正面瞧,不能信。有人说是从东风桥跑过来的,也有的说是从乡公所跑出来的,说乡公所的人早就跑光了。”张枫英插话道:“我们都去莲荷了,鬼子打得厉害。”陈老板继续说道:“我们到了岩板,前边的人往回走,说是造谣的人抓到了,真是段推事。我还是不信,他怎么会干这种事,他不知道这是要杀头的吗?他还是推事呢,我不信。”
谢长生说:“是段承,一开始我就知道是他。”谌玉正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们都不能确定,你就那么肯定,原因呢?”“这原因能说吗?我不信鬼子会来,李神仙也不信。人家都往西跑,只有李神仙一个人往东走,我知道他也不信。我们两个都知道鬼子不会来,段承也一定知道。”韩贤珍问:“段承也知道鬼子不会来?”“知道!一定知道。”“那他也太坏了。”谌玉正还是不解,再次问道,“你说,你知道鬼子来不了,李神仙也知道,而且段承也知道。你的意思是说:没有去前线,待在龙潭司的这些人当中,只有你们三个知道鬼子不会来,其他人都不知道。是这样的吗?”“当然。”“这是为什么?”“能告诉你为什么吗?要是可以告诉你,我早就说了。这叫天机不可泄露。”“那我回去怎么说?抓着了段承又怎么说?”“那是你的事。”“也不能来个天机不可泄露吧!”“不是不可以。不管谁断的案,有哪个案子断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点毛病都没有。还不是越糊涂越说得头头是道,越没有理由越说得言辞凿凿,越理亏越说得理直气壮。”谌玉正没法和谢长生继续谈下去,一招手让他出去。谢长生留下一句:“这中堂不干净,别让脏东西撞着了。”自从谢长生到了针线组,有人在肯定他针线活能力的同时,却怀疑起他做道场的能力来。于是他故弄玄虚地把这院子的中堂说成是不干净的地方,以便适时发挥一下自己的道士“才能”。
禹灵儿说:“我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去岩板的路上,我嫌姑姑的被子太重,就扔了。姑姑知道后狠狠地骂我一顿,还说:不走了!就在这里等死。我不得不往回找。找着了,没人捡。追姑姑他们时,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人跟上了我。他说,他亲眼看见段推事从乡公所北墙外的那条街跑出来的,他发疯时地往这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日本人来了”。我问他,你知道日本人没来,你还要往这边走,为什么?他说,他是来找人,喊人回去的。我也不知道那人说的是真是假。”谌玉正又询问了那人的体貌特征。
谌玉正回到四支队,谌玉清已经和其他打探情况的队员聊上了。谌玉清问大家:“这家伙现在在哪里呢?”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最大的可能是被岩脚的中央军抓了。”“可抓了为什么不跟乡公所联系呢?”“有可能跑了吧!”“还有可能让中央军直接给毙了。”谌玉正说道:“六哥!知道是段鸡屎做下的,也就不用急了,等他回来。”谌玉清这才理清了思路,对李云华说道:“你们还是去巡逻,有情况立即报告。”接着又让剩下的人去打热水洗脚,准备休息。的确,这一天也够累的,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