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坐上了轿子,将轿帘掀起,对随着轿子步行的杨雪宁招了招手道:“宁儿!”
杨雪宁左右看看随行的侍卫,却是不理她,似乎很不愿意在人前与朱由崧表现得过于亲近。
朱由崧见状将胡天德唤了过来,吩咐道:“带人头前开路,我有些话要对杨姑娘说。”
胡天德赶忙称是,领了人过去了,待轿子旁边随行的侍卫走干净了,朱由崧又喊了一遍,杨雪宁却还是不为所动。
朱由崧看了看前后的轿夫,有些无奈道:“杨姑娘,不是吧,这几个残疾人你也防?当心我检举你歧视残障人士!”
杨雪宁闻言白了他一眼,这时节大户人家出门,唯恐随行的侍女妆容不精致,衣着不华丽,深怕伴当的仆人身体不强壮,办事不机灵而落了面子。
可这朱由崧在这方面却是独树一帜,这几个轿夫均是战场上退役的伤兵。有被挖了眼却侥幸留了一命的夜不收,有被大炮震聋了耳朵的边军,还有战场上被砍了一条胳膊的独臂人……反正没一个是四肢健全、五觉敏锐之辈。
这些人还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也不知道朱由崧的脑子是不是就像他常说的那样,真的被门夹了,这挑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杨雪宁拗不过他,只好走到朱由崧近前,冷着一张脸问道:“世子相召下官,所为何事?”
朱由崧见她过来,笑呵呵地说道:“自然有事!”说着从袖子里摸处一个金灿灿,圆滚滚的金蛋,再一细瞧,原来不是圆滚滚,这金蛋是扁的,上面还系着一条金光熠熠的小链条。
朱由崧将东西掏出来,把手又往轿外伸了伸说道:“喏,这个送你了。”
杨雪宁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却不去接,只是问道:“这是什么?”
朱由崧展颜道:“这东西叫怀表,匠营的钟表匠做出来的,现阶段还没办法大规模生产,还是个稀罕物呢!”
杨雪宁抬着眉头问他:“怀表?这是做什么用的?”
朱由崧按了一下怀表顶端的一个装置,表盖弹开,露出了里面一个精致小巧的表盘。他将表盘那面冲着杨雪宁,以便让她看清,然后说道:“这下认得了吧?”
杨雪宁好奇道:“怎的跟我见过的自鸣钟有些相像?”
朱由崧也不卖关子,解释道:“这就是匠营的匠人根据自鸣钟的原理,将里面的机械结构……额就是将里面的机关缩小制成的。”
杨雪宁哦了一声却不去接,朱由崧有些气馁,只得解释道:“你再仔细瞧瞧这个表盘,跟那些番钟有什么不同?”
杨雪宁看了两眼,有些惊奇道:“这表盘上印的是时辰呢!”
其实自鸣钟早在万历年间,就已经通过西方传教士之手传入中土,当时的万历皇帝十分喜欢这个东西。
好似还因此闹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笑话,说是当时太后听说了自鸣钟,让万历拿给她去看看这个稀罕玩意儿。
万历皇帝害怕这个自鸣钟有去无回,就把里面的一个零件给拆了,太后把玩了一阵子也没见像传说的那样神奇,到时辰就有钟声,过了一阵子又把这个自鸣钟还给了皇帝。
后来万历皇帝命令工匠协助传教士打造自鸣钟,这自鸣钟的制造工艺也就在匠人圈子里小范围的流传开来。
只是可惜自鸣钟这个商品,并没有在大明广泛流传开来,只有一些豪门富户将这种东西当做一个“稀罕玩意儿”收藏起来了,并没有真正地让它发挥出它显示时间的价值。
朱由崧将这个怀表递给杨雪宁道:“拿着吧,送你了。”
杨雪宁不解地看着朱由崧,然后说道:“无功不受禄。”
朱由崧接口道:“我这算是无事献殷勤好吧?”说着将手中怀表塞到了杨雪宁手里,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却是趁机用手指在她手心一勾,差点没惊得杨雪宁将怀表给扔出去。
杨雪宁芳心乱颤,涨红了一张脸却不好再推拖,只好暗搓搓的收下。这呆子,莫不是借口送我东西占我便宜吧?
杨雪宁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怀表掷在朱由崧脸上,却见朱由崧正色道:“这怀表真的是个好东西,你要好好利用,以后有些事情,可是会卡时间的。我那几个侍卫,你又不是不认得他们的脾性,一个个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匹赖成性,不过他们还真的是对你尊敬有加。以后你就负责监督他们,之后限时之事,你就拿着这个怀表计时,再好不过。”
朱由崧此时一脸正色,一本正经,完全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一时间让杨雪宁也是有些犹豫,根本分不清他方才的举动是有意还是无意。
朱由崧说完也不多聊,直接将轿子的轿帘放了下来,轿子里面一片沉寂,只剩下呆在原地的杨雪宁,好半天才回过神追了上去。
等到了宫门前,朱由崧嘴角勾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下了轿子,吩咐道:“宁儿,你先带人回去吧。我方才得了信儿,今日宫里的事情有点多,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了,你们也不用等我。”
杨雪宁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朱由崧对自己的称呼从“女侠”到了“杨姑娘”,又是什么时候从“杨姑娘”变成了“宁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