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神情炫耀地打量着路过的赶着去各府里当值的奴仆,不时冲路过的小丫鬟喊道:“腊梅,咋这么晚还搁家赖着呢?去晚了当心主子们罚你一顿板子,打得你屁股开花”。
又或者对几个小厮喊道:“你们这几个懒货是不是当值的时候又玩牌了?还是趁主子不注意去喝闲酒去了?”
有人回头答她:“大嫂子,我哪有你这好命,还玩牌喝闲酒,当差当得腿都跑断了。”
“好命”这俩字正说到她心里,她像是被人说中痒处一拍手唾沫飞扬:“可不是,你说人呀还就是分个命好命贱的,我这一天到晚坐门口,看你们伺候主子累死累活的,还怪不落忍的。你说你们几个净干着些牵马架车的粗活,以后说媳妇儿估计也就找个在府里擦桌扫地、伺候小姐的丫鬟,这日子有个什么劲儿?”
有个嘴利的小厮冲她喊道:“不管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反正不找你这样的。整个丁字巷谁不知道你家连灶台都不生火,擎等着你婆婆葛妈妈从府里送些主子们的剩饭回来。以后要是我媳妇儿这么懒,我上去就拿大嘴巴抽她!”
那女的正是葛妈妈的儿媳妇,听了蹭一下站起来:“什么剩饭?你再胡扯我撕了你的嘴!”
那小厮的同伴拽拽那回嘴的小厮,嘀咕道:“她婆婆在那府里是给位少爷管事的,有几分厉害,你别和她掺搅。”几个人遂不再说话,径直往各自的府里去当差了。
葛家媳妇儿见这几人走了犹自愤愤:“什么剩饭?你们才整天吃剩饭呢。”
两个玩沙的男孩儿听见了仰头问她:“娘,我们整天吃的是行达少爷的剩饭吗?”他们虽小,却也知道葛妈妈当的是崔府那个胖少爷崔行达的管事妈妈。
葛家媳妇儿对外人不好说正憋闷着呢,对自己的儿子哪还有顾忌:“胡说八道,咱们想吃什么,那少爷主子就得吃什么,这能叫剩饭吗?你奶奶不是整天都问过你们俩才吩咐的厨房上?”说完她一屁股坐回石墩,气愤地自言自语:“以为我跟你们一样吃主子的嘴把儿呢,侮辱人。”
葛家媳妇儿兀自生闷气的功夫,打巷子口那边走过来一个婆子。
那婆子面生没见过,抱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裹,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走。待走到葛家门口附近,似是走累了停下歇脚,手伸进包裹里摸索一阵,拿出个什么塞进嘴里。
葛家媳妇儿就闻见一阵异香直往鼻子眼里钻,让她立时就觉得胃里像饿了几年一样空荡荡的,馋得不行。
那婆子一转头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似是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道:“大妹子,这巷子我还是头一回走,有点儿转向,劳烦问一声集福街是往哪儿走?”。
葛家媳妇儿给她指了方向:“往前第二个路口左拐。你家是集福街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婆子走近了道谢:“多谢大妹子,我刚搬到那街里路还不熟,这一通路走得我脚疼腿麻,借你这儿歇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