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性发扬,水性流动,木性条畅,金性坚刚,土性重厚。其生物也亦然。是故气数有尽,而命数无常。天机门有三部十六台,最盛期更是横扫一切佛门道家,几乎是帝盛之象征,可天机老人寿比彭祖,一生寻求通达神喻,最终却因泄露天机而死。若要洛平堂选,她大概是不会用自身性命只为求得一个卦象。即使能得天机,她所思所想也不过是为自己和家人求一个平安,这种想法的确自私,可她天性如此,且乱世之中,想要平安顺遂才是大大的不易。
“小姐,抚州来信。”荊亘进来时身上还带着尘土之气,可见连日都是风尘仆仆。洛平堂一听是抚州来信,顿时露出了笑容:“快,拿来给我。”信很普通,内容也只有几行字,洛平堂却欢喜异常:“师傅要来了。”荊亘一听也很是高兴:“大师要来吗?若真是这样,小姐想必要安心许多吧?”洛平堂心情愉悦,也不计较荊亘的调侃,只瞪了她一眼,却是安排人下去收拾屋子。“走吧,去和娘说一下。”卫婵虽自有孕后便不大管事,但到底是外客来访,总要知道些底细,且善然大师不比旁人,洛家一家对他十分尊重。果然,卫婵听说善然要来后亦是惊喜连连:“大师要来吗?这可真是个喜事,大师一向深居简出,不问红尘。此次远从抚州来到朔州,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婉婉,你可要吩咐下人们仔细着些,万不可怠慢了。”洛平堂见卫婵兴致勃勃,也不打断她。卫婵的身子一日重过一日,精神大不如前,难得这样兴奋,也让洛平堂十分欢喜。
已经进入中夏,暑气渐盛,各屋已经用上了冰,唯有卫婵因着有孕不能贪凉,因此每日闹腾,当然,往往此时洛平堂是绝不会凑上前去的,这等问题还是留着洛家和去愁才显公平。她近日噩梦连连,时常夜里惊醒。这样频繁的噩梦搅的她心神不宁,总觉得十分不安。这一日又从梦中惊醒,她清楚的记得梦中场景,这才发现自己冷汗连连。洛平堂躺在床上熬到天亮,也不管碧玺未醒便自己起身去了偏房。她要算一算,算一算她才能安心。等到洛平堂从偏房出来,碧玺和荊亘早已等在门外,她们明显感到小姐气压低迷,不敢上前打扰,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洛平堂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波涛汹涌,石棂居然裂开了,她反复端详手中的石棂,只看到原本光滑无比的石身此时上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痕,虽然不明显却也让洛平堂感到惊骇不已,她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与自己近日的噩梦有关。如今她只能安慰自己,幸好善然马上就要来了。不过她倒是得出了“环”的卦象,只是不知环是何意。
洛家和如今忙时多,闲时少。不过和庆国公府的交集却愈发频繁起来。虽说都是正常的走动,但到底让洛平堂心生警惕,她对卫氏三兄弟欠缺好感,总觉得这些人目的不纯。不过洛家和如今是刑部丞令,很多事宜总要经过卫天恩,即使想躲也要收敛些,官场行走不易,要的是一个稳字。洛平堂只能请钟振兴平日里多看护着点。谁知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没过几日,钟振兴突然派人传信,说是皇帝派洛家和前往京州方向捉拿逃犯,竟是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上了路。这样不同寻常让洛平堂整个人一下子懵了,既不理解为何要一个丞令去捉拿逃犯,又要命人封锁消息,千万不能传到卫婵耳朵里。她总觉得这是一个阴谋。果不其然,第二日就有人报信说是洛家和在京州遇刺,生死不明。听到消息的洛平堂几乎要肝胆欲裂,但如今家中唯有她一人能够撑起局面,是万万不能倒下的。“碧玺,一定要封锁消息,娘亲正是关键的时候,万不能透出一星半点。”碧玺神情严肃,领命而去。洛平堂却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她如今心乱如麻,脑中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行动。荊亘走进来:“小姐,外面有人求见。”“这个时候?他可曾说他是谁?”荊亘摇头:“没有,他只说是来还书的?”洛平堂一下子猜到了是谁:“请他进来吧。”来人正是丁淘,丁淘一进来就跪下来行了大礼,这是十分尊重的意思了,洛平堂让他起身:“不知今日来,是有何事?”丁淘起身,微微躬身:“洛小姐容秉,我家少爷听闻令尊之事,让小的送来一封信。”荊亘接过信丁淘便告辞,仿佛只是来拜访了一趟。洛平堂接过信,看了上面的内容,一时感慨万千,她没有想到这样的时候镜天穆居然还关注着她,甚至冒着风险要约她见面,一时之间心中涌起一股甜意,嘴脸扬起的笑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天色暗下来后,洛平堂便出了门。两人约在立酒庄见面,这样敏感的时候却是要避人耳目的。洛平堂进来时镜天穆已经等在厢房之中,两人对视,竟都觉出一丝微妙,只能避开视线。“你父亲之事怕是一早计划好的。”镜天穆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洛平堂点头,她早已料到:“你可有京州那边的消息?”镜天穆摇头:“京州地处群山,本来消息传递就十分不便,且那里是许相的地盘,你也知道我父王在朝堂上一向和许相不和。”洛平堂的神情更严肃了,她脸色纠结,沉默不语,不过镜天穆竟觉得自己是知道她的想法的。“你在纠结要不要去京州?”洛平堂不防镜天穆竟然看穿了她,一时有些愕然,但她内心对镜天穆十分信任,即使被看穿也不见任何警惕,只点点头:“一方面,我担心娘亲,一方面如果不去京州一趟,我总是觉得心神不宁。”镜天穆却坐了下来,慢悠悠地为她添了一杯茶:“这里是上京,总不会比京州危险。”这句话的暗示相当明显,让洛平堂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要帮我?”镜天穆知道自己在冒险,可是看见洛平堂灼灼的眼神,发光的面容,他便不能控制自己,也不想拒绝:“河林王府虽然一向低调,保一个府宅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便是承诺了,洛平堂顿时觉得这几日的阴霧一扫而光,竟是上前拉住了镜天穆的手:“谢谢你。”这一拉两人才惊醒,忙往后迈了几步,都十分慌乱。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破壳而出。而这样的感觉,是他们之前都没有经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