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的筵席有两个人吃醉了,一个是高熲,另一个则是六娘。
高熲的豪饮落在旁人眼中,那是高兴,可是落在六娘眼中,却是和自己一样的苦闷不满。加上六娘本身的愤懑,也跟着一杯接一杯的吃,比高熲还要醉的快些。
侍女把她搀扶进房间,躺平在床上,她的口中还在念念有词的唤着高熲的名字。侍女原本就比她年长,自然懂得自家娘子是犯了相思病。等郭氏回来,禀告一番,郭氏露出一抹恶毒的笑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从前六娘在自己的授意下,对伽罗不过逞些口舌之能,如今两姊妹间可谓出现了真正的冲突!看来自己只要好好加以利用,六娘定会按照自己所想,除掉伽罗!
等到伽罗这小贱人被除掉之后,东院崔氏还有什么可忌惮的?甚至不用自己出手,就能兵不血刃!
她在心中有了计较,只让侍女照顾好六娘,好好休息几日,不必急着来侍奉自己了。
而东院里,伽罗虽未喝醉,但那枇杷酒确实后劲绵长,她只喝了两杯,晚上就一夜到天明,睡得极香甜。
早晨醒来,伽罗仍不忘要将那折扇送去给高熲。
听闻高熲喝醉了,又命阿兰做了碗醒酒汤,随自己一道端去给他。
走到高熲客居的门口,才知他此时仍宿醉未醒。
伽罗不好直接进去,就把醒酒汤和折扇交给了侍奉的小僮,并道:“等郎君醒来先给他醒酒,这叠扇是我赠送的贺礼,别忘了转交于他。”小僮忙不迭的应下,伽罗踮起脚尖往里看了看,自然什么都看不到,只好先行离开。
其实,高熲已然醒来,可是他就那么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头顶的绡纱帐,一动不动。直到门外传来伽罗的声音,他的眼珠才活动了一下,仿佛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可是当他坐起来时,又突然不想动了。
此时此刻,他不能见到伽罗。
不是不愿,是不能!
他用了一整夜的时间说服自己,若此时见到伽罗,他不知会不会冲动,会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可是等伽罗走了,他又有些后悔起来。五日一休沐,今日既见不到,又得等到五日之后了。
他穿戴好衣裳,小僮进来把醒酒汤放在案几上,笑道:“原来郎君已经起来了,方才七娘子来过,送了醒酒汤来。郎君,可要现在就吃?”
高熲点点头,见小僮把陶罐里的醒酒汤倒在碗里,他端起碗一饮而尽。酸酸甜甜的滋味直接涌入胃中,原本火烧火燎的喉咙和胃部顿时舒适了许多。
“哦,还有这个。”小僮献上叠扇,“七娘子还说了,这扇面上空白处,郎君喜欢题诗题词都可。”
高熲接过叠扇,打开时,叠扇上的优雅香气渐渐散发了出来:是杜衡。
他心中亦如杜衡清苦,那扇面上栩栩如生的兰花,仿佛灼痛了他的眼球。他缓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一派清明。
事已至此,再生波折反而害人害己,既已决定兄妹相扶,那他从今以后就做一个合格称职的兄长。他把叠扇收好,重整仪容,看上去和往常并无二样,让人瞧不出任何端倪。
伽罗回到东院,正遇到郑先生也在此与崔氏说话。
“先生今日不是休沐吗?”看到郑先生,伽罗总有种功课未做完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