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北京,虽已是深夜,安闲曾经工作的医院里依旧人头攒动,到处都是病人发出的哎哟声,还有病人家属时不时发出的一两声哀叹,处在这样的环境,即使是久经考验的医务人员也感到了崩溃,和浑身上下都感到近乎麻木的疲惫。
天色已经微亮,再过两个小时就要交接班了,累了一夜的医务人员都盼着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暂时好好地休息一下,但随着救护车尖利的声音再次划破了黎明前的夜空,所有的医务人员还是本能地下意识让身体和大脑都猛地一绷,自觉地进入备战状态,然后又很快地投入战斗,忙碌地像一个上了发条一样机械旋转的陀螺。
跟打仗一样又忙碌一阵的晓谷回到办公室见到来接她班的庞洁,就像见到了娘家人一般感到亲呢,绷了一夜的弦也终于彻底放了下来,她苦着脸对庞洁诉苦道:“庞洁,你是不知道,我这一夜,就连坐下来歇一歇的空都没有,我现在,浑身上下每一个神经,不,是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已经累得要散架,要脱离身体了,哦,不管了,不管了,我现在只想马上回到家,抱着温暖的小枕头美美地睡觉,我要睡它个天昏地暗,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都不去做。”晓谷边说,边故意地眯着眼睛把记录病人情况的本子递给庞洁,以示自己的疲累不堪。
庞洁看到她这样,有些想笑,她眼睛看着本子里面的记录,嘴里面故作不屑地轰着庞洁:“走走走,赶紧走。”
看晓谷伸开两只手,故意迷迷瞪瞪地走向门口的晓谷,庞洁本来还想提醒她去安闲家里照顾一下小玉,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只在心里默默念了句:“今天只能麻烦张大娘多受累了。”
交接完工作,本来想先去普通病房看一下的庞洁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隔离病房看看安闲,一夜没有见到安闲,也不知道她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一晚上医院都这么忙,估计没有几个人能想到去照看一下安闲了,幸好夜里安闲不要输液,只要在临睡前吃些药,不然,一个个忙得晕头转向地,再忘了安闲怎么办?
对安闲放心不下的庞洁走到安闲的隔离病房,推开门,进了屋,庞洁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八半点了。
平常这个时候早就坐起来的安闲,此时还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庞洁心里猛地闪过一丝不安,但想到这几日安闲的各项指标正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她很快就释然了,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安姐她只不过是累了,乏了,睡得时间久了一些而已,哪有那么多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样想着,庞洁决定等会再过来看安姐,可是就在她离开屋子,准备关门的一瞬间,眼睛无意间扫到了安闲病床左侧的监护仪,她看到监护仪上原本的波浪线不知何时竟然成了她最怕看到的条条直线。
庞洁的心猛地一紧,急忙推开门,快速扑到监护仪的跟前,用手使劲地拍打了几下,她认为监护仪一定坏了,不然怎么会这样,但是监护仪上的直线并没有因为她的拍打恢复到波浪的状态。
庞洁开始不安,心怦怦地跳着,她又赶紧扭过头去看躺在床上的安闲,这时她才发现安闲脸色苍白。
只不过是一夜没见,庞洁看安闲原本就消瘦的小脸竟然没有了一点血色,但是这个时候庞洁仍旧不愿意相信,她不相信安闲死亡了。
庞洁想,昨天她下班的时候安姐她还好好的,就是病情有所恶化,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对,绝对不可能这么快,一定是哪里错了!
但质疑和不甘缠绕在庞洁的心里,她虽然不愿意相信,但还是试探地把手伸了过去,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安闲,就感觉到了安闲的身子发出了透骨的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