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曦略略挑了挑眉,没有作声,只将袖子半挽,沉吟了半晌,动作缓缓停了下来,几番思考后,还是决定将外间罩着的一层薄衫给脱去。
随意将流云扇在手上转了一下,随后十分自然地将流云扇递到凉月眼前,凉月愣了一下,见他居然去解腰带,顿时有些慌乱,像是心里有一头梅花鹿在里头乱窜寻找出口似的。
“你要做什么?”
诀曦看她一眼,用扇子轻轻打了打凉月的手背,却没回答她,只是示意道:“先帮我把扇子拿着,不然我不好去解腰带。”
“你解腰带做什么?现在我们应该要找出口出去。”凉月出言提醒。
因为凉月仍旧没有接过扇子,诀曦遂将流云扇先扔在一旁的草地上,一边脱去自己的外衫,一边说道:“芷蔓先前还对我说她的姐姐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我看怕不是你收买了她。”带着笑意瞥了凉月一眼,“脑子里头在想什么,我只是觉得外衫太碍事,所以脱去外衫更方便进入到池底罢了,但凉月阁主好像还想了些别的?”
凉月一张脸瞬间染上红晕,她承认方才她确实以为他要行什么越轨之事,毕竟此时、此地只有她和诀曦两人,这地方的景致也确实容易勾出人的情思。
她现在倒确实心中觉得有些尴尬,将流云扇从地上拾起来递给他,“那你下去小心点,我在岸上守着你。”
他只答了一个字:“好。”
脑子里头却浮现出在凡界时清月迷迷糊糊在一个雨夜躺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当时清月害怕打雷,夜间惧怕睡不着,他便守着她对她说:“你先睡下,别怕,我在一旁守着你。”
原来世事变化,沧海桑田,他以为自己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可是总是会因为外界的一些事物,回想起许多关于她的事情。
诀曦看了一眼凉月,一片优昙婆罗花正正落在她发间,但他没有出言提醒,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到了池中,准备下水。
凉月看着诀曦,想嘱咐他小心一些,正欲开口,空中浮着的优昙婆罗花突然之间却聚在一块,旋风般朝二人涌来,此时凉月反应倒快,拉着诀曦的衣袖侧身躲过。
那一团聚拢在一起的优昙婆罗花正正击打在二人后方,散开成丝丝细雨,悠悠然落在池子里头,倒像是有些雨打芭蕉般的干净利落。
此时,谷中的树叶簌簌作响,前方的草地上正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一条纯黑色的蛇缓缓蠕动着,凉月和诀曦俱是一愣,眼神在空中只交汇了一瞬,再看过去时,那纯黑色的蛇就在这时变得有一棵大树般高大,正吐着信子,死死盯着诀曦和凉月这两个外来客。
这条纯黑色的蛇乃是天地间邪气与障气所化的腾莽。
“没事,只要当他感受不到我们对它有敌意,腾莽不会无故攻击我们。”
凉月点了点头,她是听说过腾莽的威名的。
腾蛟与腾莽皆是上古时的妖兽,因着形状相似,极容易被人错认,在一万年前的那场大战中,凉月曾与腾蛟交过手,当时没周旋太久就被它打败了,后来她晕了过去,此后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只知道是孟婆婆拼尽全力将她救了回来。
腾莽的攻击力听说比腾蛟更甚。
想到那场大战中曾见识过的妖兽的力量,凉月慢慢地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但面上仍尽量保持着镇定的神态,“可是现在它正待在池子旁,我们若要下去就必须靠近它,你有把握不惊动它?”
诀曦看了凉月一眼,“没把握,我看现在是出不去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会再来看看能不能进到池子底。”
他的语气像是在讨论今天下午吃什么一般随意,牵着凉月的手,在腾莽的“注视”下准备离去。
一开始凉月还以为诀曦是在说笑,只是想借着那些表面上云淡风轻的话来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后来她看到诀曦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块大石头旁,惬意地翘着腿,她才明白他是真的安心且镇定。
“小殿下还真是镇定,进了这还有心情睡觉。”
“难道你能出的去,既然暂时出不去了,那想那么多干嘛,还不如安心睡一觉,或许一觉醒来事情就有转机了。”
诀曦转了个身,只留下一个后背在凉月的视线中,“所以,你要不要也来一起睡一觉?”语毕,用手点了点身后的空位。
凉月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搭话。
于是诀曦真的缓缓睡去,他其实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从崖上掉下来时,因着他把全部力道承在自己身上,现在浑身都还在隐隐作痛,嘴中亦有一些腥甜的铁锈味。
他只好通过睡觉来缓解自己的头晕和全身上下的酸痛感。
月上中天,月光如水,从蓬莱山罗圣谷看到的月亮,有一种淡淡的朱砂色,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凉月时而望着天上的月,时而瞥一眼诀曦的睡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