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转,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世事变迁。
在中原绿水环绕之地,有群山连绵,其一山耸入云端,傲立之中,山貌威雄,是为崇山。
崇山一派,以山为名,以武为宗,以义为旨,英杰辈出,数代于闻名武林之中。
夏末清晨,初阳带着微凉的气息,照入渐渐苏醒的山林,扰散了弥漫在山间的晨雾。此时,黎明的光暗早已褪去,鸟儿也啼叫着醒来,啼声嘤嘤,呼唤还在沉睡着的生灵。
山林之中,便有竹海,清风从竹海深处而来,伴着鸟鸣。未几,鸟鸣未止,又有一阵乐声轻起,与风相和。
密竹深处,有一白衣少年。他坐在石上,嘴边一只骨埙,正流出那幽幽的乐声。
少年身姿修长,相貌俊朗,长眉英目,瞳眸清明,那一身白衣轩昂,身后的长发被微风带起,飘出了几分少年特有的潇洒。
而这少年的身旁,还放着一把尚未入鞘的剑,那剑柄上雕着的龙跃祥云在阳光下显得栩栩如生。
晨光,清风,绿竹,白衣少年,幽幽乐声,此情此景,如在画中。
突然,自少年身后,有一物破空而来,朝他击去。少年似是有所察觉,眼眸一眯,乐声一滞,身子忽地轻巧跃起,一个后翻将来物抓在手里。
竟是一粒石子。
“哈哈,抓到你了!果然一大早就躲在这后山练剑。”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石子来的方向,又有一道青色的身影点着竹枝而来。
须臾之间,那身影便落在少年身边。来人也是少年模样,一身青衣劲装穿出了少年风流,容貌俊俏,脸上带着笑,举手投足间满是年少的风发意气。
他大大方方地在少年之前坐着的石上坐下,对少年开口道:“我说若鸿,你天天躲在偏峰后山练剑,这满山的竹子都要被你砍光了。”
这白衣少年便是张若鸿。此时距当年一乱已十年过去,如今的他早已拜在了崇山清风长老座下,成为一名崇山弟子,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
“赤云剑第十式山河共振,我还是突破不了第十层,想趁师父闭关时多练练。”张若鸿答道,微微笑着将手中的石子丢回青衣少年身上,也跟着坐下。
“你早就将赤云十二式练得炉火纯青,前九式的心法剑意也到了第十层,何必那么拼。”
“人生苦短,应及时行乐啊~”青衣少年摇头晃脑地哼哼两句,翘起腿躺下,捡了根竹枝在手里把玩。
张若鸿被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气笑了,夺过竹枝敲了敲他的脑袋。
“这话要是让掌门师叔听见,又得让你拎着水跑山了,大师兄!”
这青衣少年名为步凡,是掌门座下的崇山大弟子,天资聪颖,根骨极佳,却一直是一副不思上进的模样,每次掌门见了都少不得训他一顿。
而如今崇山的掌门便是当年张乔的师弟,因着这一层关系,张若鸿便尊称他为掌门师叔。
因为十年前的那场祸事,崇山损失了不少精英,如今可谓是人才凋零,青黄不接,已多年不参与武林大事了。
“掌门今天才看不见我呢!他今儿和元丰师叔论剑去了。”
被敲了脑袋,步凡脸上也没有半点不愉之色。他坐起身来,哥俩好地伸手搭上张若鸿的肩,眼里闪着精光,一脸笑意。
“唉!我听说后厨的李叔今天要下山去买菜,我跟他商量好了,他可以让我们藏在板车上一起下山。我最近都快闷死了,正好清风长老和掌门师父都不在,大好时机,失不再来啊!”
“我不去。”不同步凡的一脸兴奋,张若鸿对这个提议则是兴致缺缺。他拿了剑起身,准备再去砍几根竹子。
“唉,别啊!我一个人去多没劲!”步凡跳起来拦住他,“跟我去呗。我保证这一次不会像上次那样晚了,日落前一定赶回来。”
“不去,上次你也这么说,结果呢?那次要不是你抢了我的玉佩,我才不会跟着你下山。”面对眼前人信誓旦旦地保证,张若鸿不为所动,绕开他往竹林去。那缀在腰间的玉佩在初阳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我这可是好心才带你去!清风长老这几年把你藏在这偏峰,门里都没多少人知道你,也就我来找你玩。再说因为咱们山前那个守山阵,我们都错过了多少江湖盛事。天天待在山上,跟退隐了一样……再、再说,我可是你大师兄!”
“我比你大。”步凡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张若鸿就淡淡地回了这一句,然后摆好步势,运气挥剑,面前的竹子被连片斩断。
“行!你不去是吧?小爷我自己去!想玩多久玩多久~”话音落,就听身后一阵响动,张若鸿回头,那青色的身影便已踏上竹枝而去。
真让他自己去?就小凡那个性子,万一惹了什么事……
张若鸿皱了皱眉,收剑入鞘,足尖一点,追了出去。
“小凡等等我。”
嘿嘿,还不是跟着来了。
“小爷我不等~”
崇山脚下,清城县
“李叔说了,他得去他妹妹家一趟,让我们申正三刻左右在城门口等他。说好了这次不许带酒回去的……小凡?小凡!”
刚刚走进街市,张若鸿一边在人群中穿行,一边跟步凡交代着。谁知没说几句话,一转头就不见了原本跟在身后的人影。
这小子,他就知道……
张若鸿在心里叹一声,开始在人群中找了起来。
街旁一家乐器店里。
“哎呦,是两位姑娘啊,你们放在这的琴已经修好了,请随我进里面取。”乐器店的老板热情地招呼着店里身着一蓝一青衣衫的两位女子。
青衣女子应了一声,转头对身旁浅蓝衣衫姑娘说道:“那我进去取琴,姑娘你先在这等一会。聂伯去赶车,应该一会就过来接我们了。取完琴我们便继续赶路”
她们是在回金陵的路上途经此处,昨夜在这歇了一夜。正好自家姑娘琴坏了,便寄在这店里修理,今早出发前来取。
蓝衣姑娘浅笑着点点头,青衣女子便随老板进了后房。
这刚一大早上,店内还算冷清,更何况乐器店本来也不是门庭若市的铺子。约摸是觉得有些无聊,蓝衣女子便在店里看了起来。
似是见到一架不错的琴,那蓝衣女子在一处桌案前驻足,素手抬起,在琴上随意拨动了几个琴弦。
这边张若鸿正四下找着,耳边却突然听见了一阵琴声.
是很简单的调子,虽然弹得随意,但却很熟悉,像是爹爹小时候教他的那首摇篮曲。
张若鸿停下辨认着琴音的来源,正是身侧的一家乐器店。鬼使神差的,他寻声进了店去,就见店里一架琴前,一位浅蓝衣衫女子正低着头,那看似随意拨弄琴弦的指尖,流出的就是方才他听到的那首曲子。
店里没有几个人,全然不似街道上的喧闹。此时阳光轻轻洒进来,面前的姑娘低头抚琴,指尖轻挑慢捻,琴声悠然。张若鸿不知怎么,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门口。
似是察觉到了有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女子停手抬起头。可这方一抬头,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眸子里。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白衣少年,正微微出神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眼前的女子约莫二八年华,一身月白色衣衫衬出了几分柔婉,眉目如画却说不上惊艳。她站在那,眉宇间有着宠辱不惊的淡然,像独自静静开放的幽兰,不是明艳夺目的美丽,却忍不住让人流连。尤其是那双眼睛,如清溪一般,至浅至深,此时正有些惊楞地看着他。
一愣过后,张若鸿察觉失礼,急忙转开眼睛,手随意摸上了架子上的一件物什,嘴里似是掩耳盗铃地道:“好琴,好琴。”
女子也回过神来,见面前的男子转开眼,她却没有故意回避,而是大大方方地打量了下他。
白衣轩昂,眉目俊朗,腰间配着剑,该是一位踏马江湖的少年侠士吧。
女子又见他那动作,却是一声轻笑了出来。好琴?他面前的分明是琵琶呀。
“姑娘,好了,我们走吧。”这时,方才的青衣女子抱着琴从后房出来,打断了这俩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蓝衣女子刚想应她一声,却听见店门外突然嘈杂了起来。
“怎么,她卖身我出钱,这是天下再正常不过的生意。你这混小子做什么非要拦着?!”
“胡说,人家姑娘根本就不愿意!你这是强买强卖!”
这声音,是小凡!
听出了其中一个声音,张若鸿立刻出店去。蓝衣姑娘见状,也出了去。
此时在店门前的街边上,被人群围成了一圈。圈子里,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跪在地上嘤嘤地哭,她身前写着“卖身救父”的白布被踩上了几块灰团,皱皱地铺在地上。而她面前,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正跟一个青衣少年对峙着。
“小凡!”张若鸿挤进人群,来到步凡身边,“这是怎么回事?”
“哟!还有帮手呢?”见又来了一个人,大汉嗤笑一声,抬着下巴看着他们,撩了撩外袍,露出了腰间的一把杀猪刀。
“若鸿,你来的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