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通绷着一张惨白的脸,勉强对老太太一笑。
老太太没有反应,还是微笑的看着路通。
这老太太看上去也就六十多岁,两个脸蛋红扑扑的,只是脸上两团红色很不自然,一看就是一张扑了粉底的脸。
一撮山羊须挂在下巴上显得不伦不类,左脸颧骨下那道突兀的皱纹,从耳根一直横到鼻梁边上,就像被人缝了一根拉链在脸上一样。
“大妈,真巧啊。”路通鼓起勇气笑道。
比起一言不发,危急关头说说话,至少可以暂时缓解内心的恐惧。
老太太没有动。
路通见她没反应,看了眼车窗外,那里一片空白。
他记得来福州的时候,这条高铁线上是有几条隧道,可他记得,并没有什么隧道是一片空白的。
路通看了看了右边,发现右边也是白色的,只不过,不仅仅是车窗外是白色的问题。
右边根本就没有车窗,不但没有车窗,右边连座位都没有。
更有意思的是,路通前面的座位也消失了,从他在坐的位置,可以一眼看到车厢的门。
路通觉得越来越冷,这车厢就像个冰箱,每吸入一口空气都像喝了一杯冰水一样。
冰冷的空气从口腔里涌进来,在气管和食道的分叉处,分两路通向路通的肺部和胃部,冻的路通的屁股都抖动了起来。
如果有个旁观者,一定会觉得路通正坐在一张搞搞震牌按摩椅上发功。
路通想尝试站起来,但两条腿却冻的有点不听使唤,除了会跟着抖动以外,他的腿接收不到大脑的命令。
空荡荡的车厢里,只剩下路通这一排双人位置。
他视线开始有些模糊,隐隐约约,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唱歌。
“蓬星纲,
满曈霜,
七尺画天阳。
身在下,
心在上,
痴人冻空肠。
异志东奔西顾,
路通南来北往。
还请君,
暗思量,
待君归来本源上,
莫认他乡是故乡,
归来归来兮,
青龙好过江。”
歌声越来越遥远,路通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已经冷得不能动弹了,仅剩下没被冻僵的一点嗅觉。
一股油墨的气味从路通鼻子里传来时,他已经失去了知觉…………
斯德春吃了午饭,正坐在办公楼旁的弄堂里喝着下午茶,相对于普洱来说,他更喜欢喜欢正山小种的薯香味。
比起纽约来说,他更喜欢上海,
这里的吴侬软语,听起来十分可人。
尤其是这里的女人,他觉得,能够在这座城市里长期生存并且能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性,无一不是精英中的佼佼者。
他喜欢拿着一本宋词,坐在小街道旁的咖啡馆里,欣赏着这些女性们婀娜的身姿,观察她们一个个移动着曼妙的身形从身边走过。
他在感受她们身上那种优雅中带着野性,精明里透着大气,俏皮中透着知性的温软气息。
他更欣赏她们的是,隐藏在看似轻巧简单的穿搭下,那一丝不苟的精致。
小街上随处都能闻到她们散布在空气中的迷人暗香,充满了魅力。
斯德春已经在这里呆了十二年来,他想起他的教授给他做个人辅导时,说过的话:“如果你真的想融入这个国家,就一定要学习他们的文言文。”
“是么,这有那么重要么?”斯德春当时问道。
“这就好比你去欧洲,会说一口流利的法语,你还不会被认为是个贵族。
可如果能说一口流利的拉丁语,你可能会被他们当成一个公爵对待。
而文言文相对于中国就好比拉丁文相对于欧洲一样,这才是他们文化的根。”他的老师说道。
斯德春现在还记得那个教授说起中国古诗词时,那一脸神往的样子。
“至今,他们很多诗词我们都无法翻译。”教授说道。
“为什么?”斯德春问道。
“字母文字,在情感的传递上,远远不如象形文字来的贴切。”教授说道。
“我觉得字母文字更容易记忆,也便于交流。”斯德春说道。
“呵呵,凯恩,假如要你用母语做一首诗,表达你夜晚时,站在密西西比河边,看着眼前一阵阵河水翻滚,你想到了满天星星的感觉。
你觉得,你需要用到多少个单词。”教授笑着问道。
“那至少要一百个吧。”斯德春说道。
“呵呵呵,
九曲黄河万里沙,
浪淘风簸自天涯。
如今直上银河去,
同到牵牛织女家。
这首诗用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