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看见那鹿皮袋子,很是惊讶,因为他从未见父亲戴过这种东西,忙从他脖子上轻轻取了下来,从里边倒出一颗拇指大小,泛着紫光的紫色珠子。
她瞧见那珠子,心口竟猛地一顿,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弥漫开来,但她仔细想了又想,确认是第一次见到,不禁奇怪那熟悉感源于何处。
“父亲,这是什么?”孩子问道,好一阵不见回应,回头才发现父亲已没有了气息,就像远处躺着的那三人一般,生息全无,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感觉天塌下了来,猛地扑上前一把抱住连雍的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
那颗珠子从他手心滚落下来,向远处滚去。
她赶忙追出去叼回来,将珠子塞进鹿皮袋里,一只脚抓着袋子口上的绳索,叼起另一端,使劲向两边拽,袋子口沿便收紧了,她记得那伙人曾提过紫炎珠,看来,这便是他们要争夺的东西了,应是很要紧的东西吧。
她叼起鹿皮袋子丢到孩子头边,然而他已哭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知。
那孩子哭累了,趴在连雍身上沉沉睡去。
七八岁的小孩遇到这般变故,除了哭还能怎样!?她摇头,来到篱笆外边,寻思着找块松软一些的地面,给孩子打个样,她用脚爪使劲刨将起来,然而,那方土地并不如她想的那般松软顺服,早已冻得如顽石般坚硬。
她停下来,抬头向烧毁的房屋方向望去,那里会不会好一些?毕竟那里昨夜曾遭火烧过,于是她转战到被火烧过的屋内,然,那里堆积的烟灰甚多,没刨几下,便已弄得一身焦黑,如同被烧过一般。
黑豹看到她的怪异行径,很是好奇,便也跑过来跟着一起刨。
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不过刨了个寸许深一尺见方的小坑儿来。
这要刨到何时?才能埋得下一个成人?!既然只是打样,如此足以,她回到孩子身旁,打算钻入他怀里睡上一觉。
孩子却在此时醒了过来,他擦干尚挂于脸颊上的眼泪,伸手将那鹿皮袋子紧紧地攥在手心,良久才松开手来,将袋子挂于颈部,抬头扫视一番,见黑豹在刨土,便起身过去瞧了一眼,转身去烧毁的房屋背后,找来一把断柄的锄头,赶开黑豹,自个挖起来。
他人小力气却不小,挖挖停停,累了便倒在坑边睡上片刻,醒来再接着挖,两个时辰之后便挖好一个足以葬下一个成人的坑来。
她望着孩子那稚嫩的脸,心头莫名有些悲哀,这小小年纪便要承受这么多打击,老天委实太残忍了些。
孩子取下块未被烧完的门板,费了很大劲才将连雍的遗体搬上门板,又找了绳索,一头拴在门板上,一头背在稚嫩的肩头,拼尽全力将连雍遗体拖至坑边,送进坑中,他趴在土坑上,用自己内衣前襟将连雍的脸擦拭干净,又撕下块干净的布,盖在他的面上,将连雍的衣服整理一番,自此,便没再哭过一声,他十分平静地一锄一锄地将土推下坑去,盖在连雍身上,慢慢将坑填平,再在上边撒上些灰烬,又将半堵墙推倒在上面,只要下一场大雪,便会将诸多痕迹掩盖得一干二净。
她忽然发现,这连少沐竟一夜之间变得如此懂事!懂事得令人心疼。
孩子回到院子中央,很镇定地从那几具尸体上搜出不少东西,摘取他认为有用的东西,包成一包揣进怀里,其中有把短剑,他原本想要扔掉,想想又挂回了腰间。
之后,他将连雍那柄巨剑擦干净,从那三具尸体身上撕下布来,将整个剑身裹得严严实实,背在背上,剑身几乎比他高出一头,十分笨重。
临近午时,雪停了。
连少沐心中明白,那叫钟应雄的人虽然逃了,但说不定会带人返回,是以,此地不宜久留。
他在残破的屋子里搜寻了一番,找到一些被大火烘烤成肉干的肉,和储存在地窖里的野果,除此之外,便没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了,他端端正正地向埋葬连雍的地方磕了几个头,望了望这个住了差不多三年,如今已是残檐断壁的家,领着黑豹抱着她,转身飞快离开。
走出几十丈,她感觉有东西落在自己身上,抬头看去,只见孩子腮边挂着泪水,不由得有些心疼,想要安慰他,只发出几声单调的‘喳喳’声。
孩子低头看她,轻轻顺了顺她背上的羽毛,嘴角渐渐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