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咱们这儿偏僻的很,您坐我这牛车上了这道岗再走上五里路就能到县城的火车站。不过去上海的火车今儿个恐怕是没有了。”赶车的老伯甩着鞭子自说自话。
傅薇躺在板车的稻草堆里瞪眼瞧着天上变幻莫测的云霞,偶有飞鸟展翅掠过留下一声嘶鸣,火车道上有火车轰鸣着开过,这些都是时间的流逝。
人生被裹挟在这看似平常的变幻中,也慢慢流逝,没有往日时光可以重来,她只能向前。
“老伯,外头在打仗,我看咱们这里似乎没怎么受影响。”
“那怎么能没有影响?天灾人祸天灾人祸,这都是相通的。地里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当兵了,就剩我们这些老弱妇孺,哪儿都动不了只能望天吃饭。唉,我有时候听着那汽笛声都以为是枪声,你说说人都怕到这种程度了,还能好?”
傅薇没办法跟他说这已经算好的了,至少还有炊烟还有家人,外头的生灵涂炭他们不了解也难以想象。只是知道在打仗,至于为什么怕也是不明白。
“姑娘,坐稳了,牛要爬坡了。”
板车溜溜地倾斜下来,傅薇赶紧跳下来,“老伯,您跟我说怎么走就行了,我自己走着去。”
“那怎么能行,这里荒郊野岭的你一个姑娘家会出事的。”
“没事,天快黑了,您赶着牛车早些回去家里人也安心。”傅薇从钱包里拿了些钱塞给他,“这些钱,你拿着回去贴补贴补家用。”说完傅薇也不待他拒绝,三两步跳上土坡。
“那你一个人机灵点,顺着这条路再走上四五里地也就到了,我把我的鞭子给你留着防身吧。”
“不用了,您走好。”
土坡一侧是水沟一侧是农田,不宽的土路上长满了荒草,有些已经枯黄趴着地皮的还带着点绿。水沟边长满了野姜花,一人多高的树苗子上开满了小太阳一般的花朵,蜜蜂蚊虫嘤嘤嗡嗡着在黄色的花间穿行。
她伸手扯了一把,拿刀子慢慢剔着枯枝,末了用蔓草扎好捧在手里。走了一段路瞧见沟边露出个坟包,跳下去把花给摆在了坟头。
站在坡上看着那束风中摇曳的花她有点愣神,做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可她这会儿也想不起来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人就死在她面前而她无能为力,而她一直坚守的已被打破。
不想这么快去面对人群,去面对她难以逃避的纠结。
风起带着夕阳的余温扑了满身,她拢了拢衣服长出一口气,路还是得走啊。
等她拖着一身灰尘赶到火车站时,被告知凌晨才有回上海的车,她买车票走出火车站。
小小的站前广场上聚了一些人,灯光照射下能看见那些人提着大包小包抬着箱子,旁边停着一
辆车,车窗半开露出里面一个女人的侧脸。
车边站着的人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
她瞧了两眼转身在附近找了个旅馆,看店的老板娘见她一个人特意给了她一把锁,还藏在装枕巾的袋子下面,“自己小心点。”
傅薇笑着受了她的好意,“您这里可有吃的,不拘什么只要是热的就成。”
“我刚煮了点面,你要不嫌弃就跟我一起吃吧。”
“谢谢老板娘。”她决定等走的时候多付点房费就算这一餐的钱。
她绕过去看见柜台与墙的夹角处放着一张小床,上头躺着一个孩子,已经睡下了。旁边的煤炉子上放着一口锅,咕嘟嘟冒着热气。
“我看姑娘这身打扮不像我们这儿的人,是来探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