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公主还在襁褓中享受母爱的时候,皇帝就已经将冰冷的视线投注到她的身上。
若非后面的连番变故,致使庄懿淑妃和明烈亲王相继去世,威北侯府激流勇退选择避世,那么昭阳公主势必逃不过远嫁北朝成为牺牲品的命运。放眼南朝,皇帝不会容许明烈亲王的胞妹嫁给什么位高权重的人家,那样只会使得明烈亲王与东承太子之间的平衡被打破。而式微的科举进士,虽然看起来是不错的选择,但过于普通的门庭只会使得有心人揣测皇帝此举背后的意图。
反而是让昭阳以公主的身份,走上远嫁北朝联姻和亲的道路,才显得合情合理。同时,昭阳去往北朝就注定了明烈亲王和背后的威北侯府嫡系再无久任北境的可能,自己的亲眷就在边境线的那一边,无论如何都不适宜再放任其留在北境大营带兵,亦解了东承太子正式担起储君责任后的压力与负担,使得明烈亲王认清自己的身份。
可是明烈亲王甚至没有能活到与东承太子分庭抗礼的那一。
溧阳长公主甚至怀疑,即使明烈亲王的寿数绵长,可他的脾性品格,或许并不是那种觊觎皇权的野心家。
这也是皇帝身上最严重的毛病之一。
他总是以同样的恶意娶去揣测他人,并且从不悔改。他容不下溧阳长公主,认为后者对他有不臣之心。他亦用相似的观点去评判年轻的明烈亲王,认为他给予后者足够的优容和特权,便会放大明烈亲王的野心,使他愿意成为皇帝手中的棋子,去平衡储君成年后给皇权带去的威胁与挑战。
昭阳在走出这座冰冷与寒窖的宫殿之后,整个人陷入了深渊般密集而使人坠落的恐惧郑她是曾经在这里死过一回的人。那些跨越时空而来的惊悚感满满占据着她的头脑。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从溧阳长公主那里听到了什么话,浑浑噩噩的情绪让她此刻头脑一片空白。可是她记住了什么不重要,真正关乎一切的重点是,皇帝认为她听到了多少,又揣测她从其中总结得出了什么结论。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应该都是要有大麻烦了。
她站在空荡荡的宫街上,不知道自己将要往哪里去。夜色依然深沉,前路依然惘然。此刻出宫已经像是无稽之谈,可她此刻走不出这座宫殿的话,皇帝真的会在明亮之后容许她这样在听到秘密之后轻而易举地离开吗?
溧阳长公主选择拖拽上昭阳,将糟糕的命运也复制一份作为礼物赠送给自己的侄女。昭阳不想去猜想溧阳长公主今夜此举背后的深意,她也不想再去顾念所有来自长公主的言论之后的目的。她只想弄清楚,下一秒她应该做什么,她能够做什么。
很快有一道黑影贴着宫墙根向她走过来昭阳却连提起提防情绪的心思都没有了。可是待那个人走到她的面前,与她相距一步之遥时,她才认出这个人就是刚才引她走到掖幽廷冷宫的内监。
“你可还有什么事情吗?”昭阳有气无力地问他。
内监从指缝间露出一张纸条:“这是娘娘要奴才转交给殿下的。”
“娘娘?”
又是娘娘,这内监在昭阳踏入掖幽廷冷宫时就与她陛下和娘娘在里头等她,可是等她真的进去了,却只看到了皇帝与溧阳长公主,而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嫔妃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