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思,就一个闪身,逼到了黑暗中,默默的看着床上的两个人,霎时间,竟也忘了自己原本是要赶快离开的,也忘记了害怕再度落水的事儿,脑子里一幕一幕闪过的,竟全部都是上一世我与楼云铮的点点滴滴。
在我的记忆中,楼云铮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一直到死,他躺在棺材里,我亲手为他阖棺的那一刻,他都是我刚遇见他时的样子,淡淡的眉眼有如藏着远山,淡淡的笑永远那么好看,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我时常搞不懂他到底是否爱我——
若说他不爱我,似乎是有一些委屈他了。我在楼府时他未曾纳妾,就只取了我一个妻子,不管我想要什么,他都会第一时间给我,我若想干些什么事,去些什么地方,他也总是竭尽所能满足我的需要,这样的他,纵使说不上温情,但却真真是十分体贴的。知冷知热,问寒问暖,不可不谓之温柔。可他不仅对我如此,对旁人也如此,他的温柔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他的笑也并非只专属我一人,相反,我与他独处时,他还常常心不在焉,似在神游至别处,因此他似乎也并不能说得上是爱我。
然而最令我难以启齿,也最令我感到难受的是,我们大婚之夜,他喝了很多酒,洞房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可即使醉成那样,他对我还是很温柔,一举一动都怕弄疼了我弄伤了我,我暗自庆幸遇到了一个好丈夫,找到一个好归宿,可是当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时,他呼唤的,却是一个我并不熟悉的名字,纪宓。
我虽不知道纪宓是谁,我却知道安阳城内纪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都说士农工商,商字排末,而这纪家却是历代经商。
我还听说,纪家现任的当家人——纪元,膝下无子,只有一名爱女,似乎就是换做纪宓的,只是我若记得不错,纪家在我大婚前几日刚刚办了办了丧事,似乎是继老爷丧失了爱女,哭得死去活来。想想也是,自己就这么一个心爱的女儿,还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纪老爷怎么能不伤心呢?更可恨的是,街头市井许多人嚼舌根,说是纪老爷做生意不讲诚信,不知道骗了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钱,才让纪家遭了天谴,导致自己膝下无子,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也是早丧的命。
我当时也只当做是茶余饭后丫鬟们的谈资,听过便过去了,并未细想。
婚后,楼云铮与我相敬如宾,我也并未发现他与别的女子有染,对于大婚当晚的事,我只字未提,也许是我害怕,亦或者我不想让他多心,也不想让自己多心,我只当过去便过去了。
可现在我在看见他搂着那名女子,我忽然发现我骗不了自己了,纵然上一世我编造了一个极好的梦给自己,告诉自己我们是两情相悦,这一世我也不得不承认,楼云铮他并不爱我,他爱的是这个叫纪宓的女子,而上一世纪宓的死,难道果真如外界传言是得了怪病暴毙而亡吗?背后的真相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画舫上二人的身影越靠越近,眼看就要耳鬓厮磨,唇齿相依,这样深情的云铮我从未见过。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扶着墙,倒头就走,此刻我不想看什么灯,也不想看什么楼云铮与纪宓。
我的心很乱,我明明想避开他的,可再次看到他,那些不知名的感情又涌了上来,杜长茵啊杜长茵,你可真是个贪心的女人,你到底想要些什么呢?
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挑人少的地方往相府走,走着走着,竟走到了一条暗巷里,这暗巷里并未点灯,与外面比起来黑了不少,我这才收回了思绪,集中注意看路,可一抬头,我却看见巷子深处隐隐约约杵着一个人影,那人似乎也看见了我,跌跌撞撞的就朝我走来,他靠近了我才发现,这人身上还带着些许酒气。
我只当是他认错了人,连连后退就要躲开,可他却像是认准了我,直直地往我身上撞,我侧身要闪开,却感觉他宽大的袖袍下一只手扯住了我的披风,随即他另一只手就凑将上来搭在我的肩膀上,将我搂住,整个身体都朝我肩上倾斜过来。
他大声喊道:“小云,你来啦,胡二呢?不是让他来接本公子吗……啊?原来在巷口等着呀……走吧,带本公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