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夜里总是热的睡不着觉,每日早晨推开房门时都被浓浓的水汽撞了一脸,入了伏天的建安当真是难捱,这时候我才会深深的怀念深州的日子,虽说深州正午时分也是太阳晒的吓人,但总不至于这样潮湿,早晚间也凉的很。
细细想来,我到建安也已经三月有余,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除了深州以外的地方过夏天。建安虽好,却总是没有深州那样甜的西瓜,儿时偶尔从家里跑出来,便与师姐一同去帛河边上坐一整天,将从家里偷出来的瓜果放在帛河水里,不一会儿便凉的很,一面戏水一面吃清爽的瓜果,那时候的日子才是神仙日子。
“怎么这样懒洋洋的。”我闭着眼斜倚在塌上,一手撑着头,一手随意的扇着扇子,听见了邸恒的声音也没有睁眼,只是很是惫懒地问道:
“这是又与邸大人吵了架跑出来了?”
我听闻邸恒一声叹息坐在了我的旁边,才轻轻挑起眼皮来,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是夕阳的红色,不知我在这塌上靠了多长时间。
“你都不用做生意的吗,怎么能在这里一坐就是半日?”邸恒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瞟了我一眼。
“建安的正午时分实在很是难熬,不仅炎热,还总有一股潮气,让人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做,只觉得浑身都是黏在身上的汗水。煎药送药的事情我便交给玲儿了,自己就乐得清闲做个甩手掌柜。”我慢悠悠地说道。
“若是难受我明日便差人送些冰块来放在屋里,总还是能好些。”邸恒随手在桌子上捏了快点心放在嘴里,“真是难得,你房中的点心居然还能剩下。”
“天气一旦热起来真是什么都不想吃。”我瞥了一眼桌上摆着的糖糕,“你若是喜欢就都吃掉好了,今日我与玲儿都嫌热,晚饭定然是没有的。不过冰块还是算了,你府上若是有多余的人大可给我几个,也省的玲儿每日煎药辛苦的很。”
邸恒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见他不说话,便主动问道:
“说说吧,今日吵起来又是为了何事啊?”
“从上次三味堂起火之事后,哪日曾消停过?”邸恒苦笑着摇了摇头。
“上次的事情他不过是恼你贸然就寻到了赵廷瑞家中去,担心你因此坏了邸家与赵家几世的交情。你父亲毕竟已经上了年岁,也是为你考虑才希望你能在朝中少得罪些人,就算你不理解他的做法,总还是要领情的。”我随意拍了拍邸恒,示意他放宽心。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对赵廷瑞这些所作所为视而不见。”邸恒皱了皱眉,“虽说这些事情我可以自己去查,可若要彻查最终也不是单凭天镜司之力可以完成的,倘若能有他的帮助,事情总会成的快些。”
“人一旦上了年纪,见的事情多了起来,所思所想就不会再是什么礼法道义,自己的利益才是重中之重。”我轻轻叹了口气,“总会有其他办法的,你可有呈密函给陛下?陛下如何说?”
邸恒摇了摇头:“此事断不可通过密函呈给陛下。先前在深州时传回宫中的密函总是没有回复,当时我便已经疑惑此事,如今想来倘若赵廷瑞真有异心,陛下又向来身体羸弱,朝政之事有心无力,早已交由旁人打理,想必他早已掌握了天镜司向陛下进言的途径,如此贸然进言不但无用,反而怕是会催着他快些动手罢了。”
“陛下的识人之力当真是不行啊,”我有点无奈地笑了笑,“当初倚重赵大人之时不知他有没有想到过今日。”
“你可曾听过坊间的传闻?”邸恒犹豫了一下,看向我的眼睛。
“坊间的传闻可多,你说的是哪一桩啊?”我有点好笑地看着他,却突然明白了起来,“你是说……陛下篡位弑君之事吗?”
我有意压低了嗓音,邸恒也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我细细想了一会儿依旧低着嗓音问道:“你也相信此事为真吗?”
“虽说只是传言,但很多时候传言往往比那些冠冕堂皇的辞令更可信些。当年先皇因赤星堇暴毙一事查的草率,如今刚刚发现与此案相关之人便立刻被赵廷瑞灭了口,此事必然与赵府相关。更何况当年先皇膝下儿女不少,身体强健、通于礼法之人不在少数,为何偏立了当今陛下为皇,此事难道不值得推敲吗?”
“我以为你与陛下自小交好,便不会在这些留言上留心思。”我依旧感觉有些惊讶。
“正是因为我自小同陛下一起长大,才会如此留心这些事情。我倒不觉得此事是陛下之意,陛下倒是更像被赵廷瑞操纵的傀儡,不过是黄袍加身后便骑虎难下了。”
“赵廷瑞可是拿住了陛下的什么把柄,叫陛下对他如此言听计从?”我微皱着眉想了一会儿。
“或许是吧。”邸恒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如今我更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