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直接把何家的预订信息转给她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大概是笃定何君译会带她一起过去吧。林语的内心一片拒绝,她一个人演还好,两个人都在,这戏可怎么演呢。
她很想逃,但她不能。这是家宴,如果她缺席,何家会怎么想,她又让父母怎么解释。
“知道了。”她镇定地关上手机。
“委屈你了。”何君译看着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觉得自己很失败。
她抬起头对他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你放心,我不会穿帮的。”
“我相信你的演技。”何君译也对她回以一笑。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林语擦了擦手起身往门口走。
“明天见。”何君译知道她今天一定很累,并没有挽留。
林语回到家洗漱完,抱着她的小熊维尼发呆。都说艺术来自生活,可她的生活里并没有事实意义上的恋爱,就算是和何君译在一起的那两年,也只是“相敬如宾”,最多也就到牵手和拥抱而已,更可笑的是他每次还都会问她:“我可以牵你的手吗?”“我可以抱你吗?”
何君译看着对面从淡粉色窗帘里透出暖暖的光,有些失神,那个时候他并不懂什么是喜欢,更不懂什么是爱。只是觉得和她相处很舒服,并不像和其他异性独处一样觉得排斥和反感,加上长辈喜欢,那天父亲和姐姐怂恿自己去表白的时候也就去了。
可现在,他明白了,那种不排斥和舒适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埋下的种子。也许是儿时,也许是每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他太木讷,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心早已被她占据,开出花来,芳香四溢。
也许是实在累了,林语的呆发着发着就睡着了。第二天,她是被手机闹铃叫醒的,极不情愿地起床,随便吃了两口面包就到了上课的时间了。
又是一整天的课,只是林语觉得自己今天完全不在状态,脑子里总是在想着晚上的“戏”,双鱼座的她一边上课一边给自己编着剧本。以至于对着学生差点一句“阿姨”就叫出口了。倒是她的学生们很开心,自己蒙混过关的地方林老师好像都没有发现,每个孩子临走的时候都是得意洋洋的样子。
下午五点,林语送走最后一个学生。何君译像是知道她的课程安排似的发来微信:“下课了吗?五点半出发,我在你家门口等你。”她回了个“好”的表情,回到卧室换衣服化妆。
五点半,何君译的车准时出现在林语家门口。她穿着蓝色的风琴褶连衣裙,裹着米色的羊绒大衣,翻领下用丝带打了个蝴蝶结,俨然一副大学生的样子。巧的是何君译今天也穿着蓝色的衬衫,大衣的颜色是比她略深一些的驼色,但怎么看这俩人都像是商量过的。
林语发现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服饰关系,有些懊恼自己选了这套裙子。何君译倒是有些欣喜,绅士地朝她点了点头,为她拉开了车门。
路上依旧很沉默,何君译打开提前下载好的音乐,是竖琴版的格拉纳多斯的《诗情圆舞曲》,他微微侧头看着反光镜里突然抬起头的林语。
“竖琴版的啊,真好听。”她只要一听到好听的音乐就会像孩子在冰淇淋店里选到喜欢的口味一样,眼神里充满着欣喜和好奇。
“嗯,夏维尔德·美斯特的专辑。”何君译说道。
“法国的竖琴王子。”林语脱口而出,转念一想这好像超出了何君译的认知,“你怎么知道他的,你不是不了解古典乐吗?”
以前,何君译一心只有自己的专业,学习、科研、实习,都说医学生每年都过着高三的生活,而何君译就是那个每年都过着高三精英冲刺班生活的医学生。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林语也试着找过话题,她给他讲歌剧、讲那些音乐里有趣的人和故事,带他去听音乐会,但何君译好像并不感兴趣,只是静静地听她说。久而久之,林语也觉得无趣了,她总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她觉得在他的心里只有那些做不完的课题,写不完的论文,看不完的病例,对于音乐,大概如窗边的风铃,可有可无吧。
“这三年我真的有进步,木木老师,您大可出题考我了。”正好一个红灯,他转过身对着她笑。昏黄的夜色和刚刚亮起的路灯给他镀上一层柔光,那一声“木木”像是不远处的披着彩灯的树,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在萧瑟冬日里恣意绚烂着,也恰好照进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