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释空和释凡来到案发现场之一的观园。烈日炎炎,却等不见梁旖施的影子。
释空在门口席地打坐,释凡焦急地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
春日里小虫居多,在未见居就四处和小虫作斗争,这会儿又感到脖颈后一阵窸窣的痒痒。释凡伸手去挠,却什么也没有。过了一会儿又开始痒痒,再次出手,又抓了个空。
“师兄,你帮我看看,我脖子后面,痒痒,抓不到虫。”释凡嘟哝着。
释空睁开一只眼,“抓只虫比抓个人容易,你机灵点儿。”
释凡不知其所云,嘟着嘴转过身。
这次是头顶上痒痒,这痒痒还带打着转儿的。释凡屏息反应迅速地一招反手鹰爪,抓住了脑袋顶上搞怪的柳枝,顺着枝条向上望去,是坐在树上笑嘻嘻的梁旖施。
释凡心里冒火,冲梁旖施生气道:“没见过你这么爱捉弄人的女施主!”
梁旖施懒洋洋答:“我早就到了,不见你们俩我才上树来休息的。再说了,你脖子都快伸到街心了,左看右看也不往上看,这观察力,还破案呢……”
“师兄,你看她……”释凡满脸通红地向释空求助。
“你师兄早就看见我了,要不然他能气定神闲地坐那儿打盹儿?”梁旖施从树上跳下来。
释空忍住笑意,“我可没打盹儿,我就看看你什么时候沉不住气了自己下来。”
“好啊,原来你们俩一来就串通好了,一起捉弄我呢!”释凡气得跺脚。
释空和梁旖施看着释凡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俊不禁,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转身踏进了观园。
观园原本是洛阳人遛鸟赏鸟的园子,案发之前,全城的老爷和公子都会带上自己的爱鸟,在观园里聚会。那一只只毛色鲜亮,声音清脆的漂亮鸟儿,在精致的鸟笼里,吃着最精细的鸟食,接受仆人最精心的照料,为的就是随同主人外出时,展现自己的美貌和声线。
那时的观园,莺声燕语,时光袅袅,好不热闹。自从发生挖心杀人事件后,玩家们纷纷作鸟兽散,原本沸沸扬扬的园子如今门可罗雀。
命案就发生在园心中庭。
死者是从嵩县来的脚夫,身强力壮,眼神敏锐,名叫田洪。据认识他的同乡说,他刚到洛阳时,曾到朱百贤府上做活计,后因彻夜不睡觉,总是暗里盯着朱府的动静,被朱百贤赶了出来,于是在市井间游荡,偶尔打打零工。
案发那日早晨,第一批遛鸟的老爷子正拎着爱鸟,嘴里哼哼着小曲,相继走进观园,准备寻觅个阳光和树荫都俱佳的位置挂上鸟笼。然而中庭的一幕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还未敢真正靠近中庭,就一股脑儿地往外跑,更有甚者慌张中丢下了鸟笼,任凭漂亮鸟儿在笼子里惊恐地扑腾着翅膀。
田洪四肢张开,正面朝上,瞪大了双眼,心脏已被挖走,遍地是血。
由于所中的掌心术力量太大,整个人几乎是被钉入地面,地面向下凹陷的部分,正是田洪的人形轮廓。
“官府的仵作验过尸,推断田洪的死亡时间是那日卯时。”释空说。
“尸体现在在何处?”梁旖施绕着中庭转了一圈,查看四周。
“在义庄,有专门负责的仵作和官兵看守。还有,应天府和少林的其他几具尸体,也都运送到洛阳来了,统一安置,随时听候查案。”
梁旖施跳进地面的凹陷处,渗进地面的血迹还清晰可辨,她摊开四肢躺下,午时的日光照耀得人睁不开眼,倒是把身子晒得暖暖的。左右望去,满眼的苍翠碧绿,充满了生机。这真是个好园子啊,梁旖施心想。
“你们说,田洪最后倒地的那一瞬,谁看见他了?”梁旖施自言自语。
“凶手呗,那会儿天才刚刚亮,园子里还没有人进来,只有凶手和田洪在这儿,当然是凶手看见他了。”释凡不解地看着梁旖施,搞不清她为什么要问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不,还有别的东西看见他了。”梁旖施张开手掌挡住太阳,眯着眼从手指缝隙中看。
释空也蹲了下来,仰头看,“阿施姑娘看见什么了?”
“喏,你看。”梁旖施伸出纤长的食指,指向最茂密的那一丛枝头。
释空和释凡齐齐望过去,在一片郁郁葱葱中,若隐若现地看到一只金丝鸟笼。
再凝神看,笼中还有颤动的白色团子。
“是鸟,鸟看见田洪了。”梁旖施双手枕到头后,朝释凡努努嘴,“小和尚,这回换你爬树了,去把那小鸟救下来。”
不多时,释凡就把鸟笼子拎到了他们俩面前。
竟是一只长尾山雀。雪白色的羽毛,长长的灰羽尾巴。
无惊无澜,黑豆一般的眼睛安静地看着观园里的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