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和赵南星坐在马车上,王都渐远。
“你我此番前行,怕是数年不得归,京中风云欲变,你也舍得来?”
沈约意有所指,不过是孟贵妃一事,梁州孟家已非昨日光景,四公主难免不牵扯其中。
“若不来又怎样让陛下信服。这一场局,求的是梁州孟家入此罗网,赌的是平阳王确有反心。”
“陛下想我为他所用,做他击垮孟家的一把利刃,可他未曾想我甘不甘心做别人手中的一把刀,温大人,王大人亦如此。陛下不信那些老臣的忠心,却偏偏信了我们,只能说陛下疑心太重,反伤己身。”
沈约轻笑。“记得那日殿试,你说只做良臣,不做忠臣,我还觉着大人应是个了无趣味的人,如今见大人却只觉着相识甚晚。”
马车行经梁州,他们不打算停留,只是城中似在举办盛会一般热闹。神佛塑像在城中巡行,宝盖重幡,有僧侣,童子在前,喜轿随后。
沈约撩起帘子,看向车外“这样的婚嫁习俗未曾见过,可是这梁州方有的。”
“神佛巡行,不似婚嫁,倒像驱鬼。”赵南星眉头紧皱。
沈约愕然,再看那城中正飘着圆形方孔的纸钱,白茫茫一片,人群中有一妇人哭的哀切,被人拦着,不得靠近喜轿。
是了,这神佛塑像是驱鬼所用。那么,那...这顶喜轿里装着的...是什么?难不成...是祭品吗。
“我们可还要去梁州看看?”
梁州城中这一切诡异至极。
“不,去建业,梁州不能停。”
若是停在梁州,正应了设局者的意。说起巫蛊事,这猫鬼,和当年先皇后宫中设的木偶像竟出奇的相像。宣德帝这是借悠悠众口来逼孟家出手,他们此时停了梁州,难保不让宣德帝起了疑虑。
过梁州,至青阳,他们才停了马车,在茶馆歇息片刻,两桌间只隔着一道竹帘,旁桌的声音皆入耳中。
“你们听说没有,梁州出了一件怪事。”
“是那猫鬼?”
“正是。永昌县的那位师爷家里不知怎么惹怒了那猫鬼,竟要他的小女来祭。”
“要不说贪心不足反为困,他这些年顺遂未必不是因着求了猫鬼。”
“要说梁州,不知何时起的风气,竟偷偷在家里养那不干净的东西。”
“建业比那梁州也好不了多少。”
“怎么,建业也出了这事?”
“因着水患这事,听说家家户户都供起了佛。那永嘉寺香火如今旺着呢。”
“说起这个,你莫要同旁人讲。孟家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像是在躲什么似的,莫不是也沾了那东西?”
“你还不小声些,这竹帘挡得住声吗。孟家也是你我能议论的吗?”
沈约提起茶壶,续了一杯茶。
“你信么?”
“世上若有神明精怪,也绝不是这样。”
建业城外,崔吉带地方官员相迎,言说城中踏云阁酒菜已备上,为二位大人接风引尘。
“知州不必客气,我们在路上已用过,来建业只为水患一事,还是先带我们去看看城中境况吧。”
赵南星看了崔知州一眼,见他面色红润,便问“听闻百姓粮食都吃不上了,只能吃米糠度日?”
“回大人的话,这场洪灾来的急,庐舍,田地被毁,积阴苦雨数日,今日方晴了些,粮仓进了水,再有家中有的存粮也尽被大水冲去了。”
城中景况确实如崔吉所言,墙垣倒塌,桥梁被毁,大江水倒灌,屋舍尽空。
“怎么不见城中百姓?”沈约诧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