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高府,途径中庭时,得知周晟正与高彭贵在前厅说话,沈云卿转身与独孤玥道:
“沈某好友来访,独孤姑娘请自便。”
“嗯,我就去了。”
看着独孤玥的背影,沈云卿渐觉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牵引着他,即便是背影,都是那么似曾相识。
收回目光,转身去往前厅,周晟与高彭贵父子二人相谈甚欢,确切的说,周晟此人非常精于交际,更像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士,也许与他生长的环境不无相关。
见沈云卿回府,高彭贵正眉飞色舞,他说:
“云卿回来的正好,方才我还与周公子商量你家生意之事。”
“是嘛。”
沈云卿径自落座,心里不禁在想,周晟是不会找高彭贵商量生意上的事,即便是有,其手中的资源极为有限,只能集中出击,不会多线作战,此来应该还是图沈家而来。
不出所料,刚一落座,周晟便开口说:
“周某今日是为秀州发货而来,两日前我已差人去往秀州催促发货,想来不日将货抵兰陵。周某与小妹打算同去兰陵趸货,不知沈公子意下如何。”
“无妨无妨,理所应当的嘛,呵呵……”
沈云卿嘴上说是无妨,心里却是在想,周晟此去若不把兰陵府衙掀掉,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以目前事态的发展进度,差不多该有个定论,但显然以江南现在的局面,下手也不是,不下手也不是,但总得有个冠冕堂皇,至少既能达到女帝震慑江南和官僚集团的目的,同时还得给官僚集团留足面子和里子,这个分寸如何把握,关键在七寸。
七寸重了不行,势必逼反一拨人,七寸轻了也不行,隔靴搔痒无济于事,还让官僚集团看扁了女帝,日后更加肆无忌惮。
兰陵的经济盘面说大,江南排第三第四,说小,江南道几十个州也名列前茅,转了一大圈,这个七寸最终还落兰陵的头上。
尽管嘴上表示赞同,沈云卿心里却不痛快。按当初的计划,怎么也该从周晟身上捞一些资本,连带避免卷入盐铁案。
现在看,不仅卷入了也铁案,即便因为周晟而幸免于难,但日后却加剧了沈家和江南财商的对立。
此前沈家的靠山是高氏,高氏的靠山是礼部,礼部还算中规中矩。
但现在工部强势介入另起炉灶,那就等于逼着沈家站队,在这江南地界,工部势力几乎为零,让沈家扛这杆工部的大旗,岂非自找不痛快。
但你这么想,高彭贵未必一条心,这位已经被利益蒙蔽双眼的舅舅,此时此刻多半连嫁女儿的心思都有,要是知道眼前这位是龙子龙孙,他能做梦都笑醒,于是他话锋一转说:
“云卿啊,眼看仲夏将至,金陵的酷热你是知道的,加之最近莫郁洲一事,若萱她多有不便,舅舅打算让若萱随你同去兰陵暂避一时如何?”
“也好,母亲正愁没有个伴儿,表妹同去兰陵那是再好不过了。但就怕舅母哪里担心,日后指不定又要数落外甥的不是。”
高彭贵夫人李贞珠,沈云卿的舅母,原是金陵城第一大茶农之女,号称当年金陵一美,高彭贵天天去追才追到手,如今有患有严重的“妻管严”和“搓板腿”疾病,即便是沈云卿,也不放过。
倘若高若萱晒黑了,变瘦了,皮肤变糙了,嗓门变粗了,下回见面准得把他吊树上,头顶蹲老母鸡,脚下栓恶犬,吊太阳下折腾一下午。
说了一整上午,中午时,高彭贵在家设宴款待周晟、全衡二人,周晟出人意料欣然允诺。
两日后,陈炳言夫妻的楼船泊在高家门外,周晟、周雪琳、张祥等人履约而至。
周雪琳、楚惠儿再次扮回了男装,只不过这次脸上贴了一缕胡须。但毕竟还是年轻,十几岁的毛丫头,长得再高,贴了胡须仍然格格不入引人发笑。
“你笑什么,难道不像吗。”
“像,真像。”
沈云卿违心说道,但脸上写的清清楚楚,周雪琳忍不住不悦又说:
“都是你闯的祸,害了多少人。”
“嘘……小声点,这事儿我舅舅还不知道呢。”
沈云卿赶忙回头看了眼高彭贵父子,他索性二人已被张祥给糊弄的神魂颠倒。
这时周雪琳又说:
“这才几天时间,被府衙抓走了十多个良家女子,你说怎么办。”
“我哪有什么办法,但肯定闹不久,朝廷就会放风。”
“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衙门是按莫郁洲的话抓人,所以抓的都是良家女子,以莫郁洲的恶名,他抓良家女子能有好事吗,这一传十十传百,被抓的女子越来越多,官府不就成了逼良为娼助纣为虐了吗。”
尽管岐帝国日渐衰微,但地方的司法系统还算运转正常。
安国公的地盘势力都在北方,江南几乎没有利害关系,地方衙门纵然不敢得罪他,但也不会仍由其在江南撒野,而且谁也不知道,安国公放出莫郁洲这条疯狗来江南,是按的什么心。
现在为了芝麻绿豆大的屁事,到处抓人,还抓女人,以莫郁洲的恶名,一旦事态扩散,地方衙门即便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乌纱帽,也不会给莫郁洲背书站台,更何况他们捞不到好处,还得激化本就脆弱的民情。
这件事上,金陵道府和地方衙门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风头一过,也就不了了之,最多去妓院找几个,然后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