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沈望换上外出的衣服，出门前还扒拉了几下微湿的头发，拿起手机就下楼。说是和大姨说要拿手机打回去，他其实也没这样做的打算，还是等何琇来打这个电话吧。

要去的广场和居民楼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路。

沈望走在这条路上，可以看到路边还停着几辆车，因为没有车位只能停在这里。人来人往，也不怕有人偷车。两米多高的路灯亮着两排，中间有一盏年久失修，白色的灯光些许黯淡，还时不时一闪一闪，等沈望走过去后，它终于灭了。

今晚的广场舞比赛只是预演，但也有许多附近的居民驻足观看。沈望刚走到广场边上，就被那扑面而来的声浪震得浑身一抖。

得亏附近居民楼离广场有些距离，不然肯定会有人投诉。舞台就搭在广场的中央，十分地显眼，沈望仗着比平常人高一头的身高，一眼就望见了正在舞台上挥舞着粉红扇子的何琇。

何琇混在一群老年人中间，也不显突兀。台上的她们都化着妆，周围的灯光一打，脸白唇红的，配上这红彤彤的衣服，更是一派喜气洋洋。

歌曲才刚放了个前奏，舞蹈还没正式开始，但练习已久的她们摆着起势也是有模有样。沈望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广场舞，手里捏着手机，没再走上前，他本意也不是来看广场舞的，只为等这舞结束。

只是周围看热闹都是携家带口，专门来给自家老人捧场的。沈望一人孤伶伶地站着，与周围群众格格不入。

一个和气的伯伯见到沈望，面色有些惊奇地搭讪：“学生，你怎么在这里看广场舞？”

“难不成上面也有你奶奶？”

“……”沈望听了，心里的滋味难言，何琇是高龄生下的沈望，若是按照她同龄人的生活节奏，估计她也是要当奶奶了。

不知怎么回应，沈望便没有及时回答。

就有一道清澈的男声响起：“爸——人都不稀罕搭理你，你问那么多干嘛？奶奶还真是的，非要我们都来看……”

沈望朝左边一看，这位伯伯旁边还站着一个少年，手里还抓着几根亮起来的荧光棒，刚刚的声音就是他的。

见到沈望朝他看过来，这个男生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刚才自己说的话暗含指责之意，却没想到等对方转了正脸过来后，让他都忍不住惊艳了下，随即暗地里默默挺直了身板，发现自己比对方略高一点后，才有些心理安慰。

长得好看的人都有些特权的，男生很快就原谅了这个少年。也对，自家老爸突然搭讪，说不定在对方眼中是不怀好意呢。

察觉到这男生的尴尬，沈望开口解释道：“我没有不搭理这位……伯伯，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哦、哦！”男生尴尬地笑了笑。

沈望这么一解释，气氛愈发沉默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说下去。

男生转过头装作寻人东张西望，心想着谁能来说个话？气氛沉默到快受不住了，老爸人去哪了，刚刚不还在这呢？

一曲很快放完，沈望飞快地和这男生点头告辞，挤进人群的缝隙上前，走向已经从舞台上下来的何琇。

男生愣了下，掏出手机对着沈望挤在人群中的背影。“咔嚓”一声，一个抓拍，一张构图达到优秀以上水准的照片新鲜出炉。红得似火的舞台上散开的舞者，舞台底下隐在黑暗的人群，中间一道人影鹤立鸡群，难以言说的气质在这张照片流淌着。

男生看了一眼自己的成果后，惊喜得啧啧称叹：“不愧是我！拍照技术真好！”随即便用这张照片发起了朋友圈：“今晚和老爸一起来看奶奶的广场舞……”

底下很快刷出了新评论——

妹妹：哥！哥！！照片里的帅哥是谁？！交出不杀！

回复：看个后脑勺你就知道？

二儿子：小明牛批啊，你这构图绝了！什么时候偷偷报的培训班？

回复：嘿嘿——什么培训班？你爸爸我天赋异禀！

二儿子：滚！

这边，沈望走到了何琇的身后。何琇正拿新毛巾擦着汗，一边和几位大妈聊着天，刚才的那位大伯也在，在一个老太太身边逗着趣，还亲自拿着毛巾给老人家擦手。

广场舞队连毛巾都要批发的吗？沈望收回视线，用着不耐烦的语气喊了何琇一声：“妈——”

何琇乍一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一脸惊喜地转过身：“儿子，你咋来啦？是特地来我的吗？——刚刚我跳舞你有没有看见？好不好看？”

沈望挤出了一个礼貌的假笑：“还可以。”

没等何琇再说，他举起手机道：“大姨有事找你，打你手机好几次都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