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只好自己上阵,“严嵩,没有弹劾地方事务,固然有所不妥,但匡扶君道,监察百官,也是御史职责所在,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
杨廷和声若洪钟,气势排山倒海,“严嵩,尔对言官职责,似乎并不清楚,你的结论,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面对首辅的逼问,严嵩额头见汗。
他并不是张璁那种干翻一切的猛人,之所以会站出来,也纯粹是想改变一下家庭处境。此时被杨廷和质问,他显得左支右绌。
“言官固然职责众多,但无论如何,不管民间疾苦,怕也是不妥啊!”
杨廷和还要逼问,王岳看不下去了,严嵩这家伙果然不够强硬,头开好了,接下来就要自己上阵了。
“岂止是不妥!简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王岳,这是乾清宫,你怎么如此粗鄙?”杨廷和质问。
王岳呵呵道:“元辅,下官年轻,又来自小地方,读书更少可我也知道一个道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言官放弃本职,不顾苍生百姓他们到底干什么,我想陛下和朝野自有公道!”
王岳话音刚落,朱厚熜突然幽幽道:“还能干什么?匡扶君道呗!”
他缓缓站起,从桌案绕过,走到了臣子中间,用鼻子哼了一声。
“都几个月了,每天少则几份,多则几十份。前些天,朕迎请母后进京,光是为了母后的尊号,就有几十个言官,指指点点。元辅,你说他们放着民生利病不顾,专注于朕的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廷和老脸煞白,他只能匍匐地上,“启奏陛下,老臣以为,以为天子没有家事!陛下的事,就是天下事!”
“只可惜天下事,却不是臣子之事!”朱厚熜一句话,仿佛沾了毒的匕首,直刺杨廷和。
“元辅,你还记得前些时候,朕让百官捐钱,修建外城的事吗?”
杨廷和的额头瞬间冒汗了,“老臣记得,老臣不能为陛下解忧,老臣惭愧!”
朱厚熜呵呵一笑,“元辅,你这话客气了,其实朕觉得你说的一件事,非常有道理。那就是多年来,积弊无数而众多积弊当中,本应该匡扶社稷,监察百官,关心民生疾苦的言官,却一心以言官身份为终南捷径,想要讨好权贵,希图迅速高升,执法者玩弄国法,这才是大明最大的弊端!”
“吾皇圣明!”
王岳带头高呼,甚至不惜跪倒。朱厚熜说得是真他娘的有道理!
杨一清也紧跟着跪倒,“陛下英明睿智,一针见血,言官已经不能不整治了!”
袁宗皋眼中含泪,这是自己的学生,他终于有了一丝圣君之姿,老头倍感欣慰。梁储,严嵩,都跟着跪倒。
而杨廷和本身就跪着,剩下的两位大学士,膝盖也软了,干脆一起跪吧!
到了这一步,谁都明白,言官要倒霉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们。
果然,朱厚熜厉声道:“把这些不务正业,投机钻营的小人,都给朕绑到午门外!没人廷杖四十,遣返原籍,永不叙用!”
一听这话,杨廷和眼前一黑。
坏了,身为大哥,保护不了小弟,人心要散啊!
“陛下,士大夫乃是朝廷脸面,如此大举叱责士人,视百官为草芥,老臣唯恐会寒了人心,请陛下高抬贵手!”
杨廷和还想保下言官,至少要给他们点脸面。可王岳已经不想给他机会了,“陛下,元辅担心寒了人心,臣倒是有一计!陛下应该请出太祖神像,拿出皇明祖训,以太祖之威,痛责不称职之臣。臣以为若是士大夫还有廉耻之心,因为反问自己,初心何在!”
王岳两次出言,硬怼杨廷和。弄得严嵩都瞪大眼睛,一脸的崇拜。真够强悍的,看起来日后想在朝堂立足,非要跟着这位不可了。
朱厚熜眯缝着眼睛,欣然道:“好,王岳说得好!朕就请太祖爷,管教管教这些言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