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甫一直候在内院的院门外,见两人出来,连忙迎上前道:“将军,所有的工具都已备好。”
屈突寿嗯了一声,大手一挥,张甫就识趣的领着几个旗牌官退出来内院。
陆绩懂得这是什么道理,从盐土中制盐虽是好事,但若能为每一个人都带来好处的话,在某些人的眼里,却又是件坏事,就那这盐来说吧,盐铁二物自古以来就是朝廷税收的大头,若是陆绩的方法真的普及开来,人人都可以从盐土中制盐,那么朝廷税收必起动荡,而且和大唐相比,身处北方的薛延陀、吐蕃等小国更是贫盐,贫盐这对他们来讲是灾难,对大唐来讲却是契机,朝廷又怎能容许制盐之法外泄呢。
瞧瞧,连这种普惠万民的事都能牵扯这么多方面的利益,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单纯的好与坏。
陆绩上前检查了一下工具,木桶、筛子、铁锅、麻布等一样也不少,他提着木桶在院内的水井里打了一桶水,然后往里面放了小半盆盐土,拿着木棍边搅拌边说:“其实整个过程很简单,在盐土地里挖出那些结了精的巨大的盐土块,然后磨碎成像这样的盐土,再将盐土倒入木桶里,不停搅拌使其充分溶于水中,这是第一步。”
搅拌了一会儿,陆绩又取出来了块麻布,将麻布蒙到了桶口,又说道:“第二个步骤是过滤,盐土中的杂质太多,除了盐之外,还有许多其他成分,麻布能很好的将那些颗粒大的成分过滤出来,若比麻布针脚更密也不行,那样盐的颗粒也会被过滤掉很多。”
话音一落,陆绩就开始过滤起桶中的盐水来,屈突寿不知何时从房中拿出来了纸笔,此时正紧紧的盯着陆绩的一举一动,然后趴在井沿上仔细地记录着,活脱脱像个抄板书的小学生一样。
陆绩一连换了好几层麻布,上面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颗粒,桶里的浊水也逐渐清澈了一些。
“这只是去毒的第一步,还有一些细小的颗粒和毒素也可以穿过麻布的缝隙,接下来需要用木炭把这些东西吸附出来,这一步异常关键。”
话罢,陆绩便取过一个漏斗,将一些木炭砸成粉碎,然后把木炭粒用四层麻布包好塞进漏斗,挤得严严,然后把塞有四层麻布包着木炭粒的漏斗固定在架子上,将第桶里的盐水倒进漏斗,不一会,淡青色的溶液缓缓流出,陆绩拿手指沾了一些放到嘴边舔了舔。
不错,只有咸味,没有苦涩。
“这最后一步,就是把过滤剩下的这些盐水放到锅中熬煮了,等到水熬煮干,好盐应该就能出来了。”陆绩一个人有些抬不动那有几十斤大铁锅,心中郁闷,张甫这是要搞事情啊,这么大的锅煮个人都够了,这里就自己和屈突寿两个人在,自己是平民又是个晚辈,难道让这半大老头干?
陆绩张不开口,但好在屈突寿还有眼色,一眼就看出了陆绩的窘迫,笑着上前帮陆绩把锅架了起来,两人又合力把剩下的盐水倒入了锅中,生火熬煮了起来。
陆绩都快瘫倒在屋檐下了,不停地喘着粗气,整个制盐的过程都是他一个人干的,非常的消耗体力,好在已经坚持了一个月的晨跑,这才能坚持下来,但肌肉的生长和调理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三郎,你这年轻人的身板可不行啊,想当年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撕狼毙虎都没什么问题,你这也太弱不禁风了吧,哈哈哈。”屈突寿无情的耻笑着陆绩。
陆绩的脸气得直抽抽,我这死心眼劲儿,你都能撕狼毙虎了提个水都还让我来。
屈突寿也笑着一屁股坐在了陆绩身旁,看着锅中正在熬煮的盐水,脸色也慢慢凝重了起来,叹气道:“三郎啊,我这个折冲都尉当得不称职,河南府三万多兵丁都靠着这么一座盐矿存活,可我竟然一直都被周宪这厮蒙蔽,短短几年之内就被他们私贩出去数万甚至是数十万斤军盐,想一想,实乃我的过错啊。”
陆绩沉默不语,出了这么大的茬子,屈突寿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实在没有办法替屈突寿找什么借口安慰他,过了半晌这才说道:“若是这些军盐被贩到了吐谷浑、薛延陀等地,那……”
陆绩说不下去了,不过他想表达地意思屈突寿应该懂。
“哼,他们不敢。”屈突寿冷声说道。
“他们?”
屈突寿笑着道:“你一颗七窍玲珑心,会不知道他们是谁?我活了这么大又不是傻子,你说你没有能力贩盐,区区一个周宪,难道他就有能力贩盐?三郎啊,我之所以没把周宪攥在手里,你懂为什么吗?”
这算是什么?考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