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正时,清月悬空,群星闪烁,街市的人还是多的,原本是听书的两人,安时却不知从哪里买了些果酒来,喝得醺醺然地抱着唐果撒酒疯说胡话,唐果扶着七倒八歪的安时在街上往回走。
“唐果~唐阿果~小阿果~小果子……”
“好了好了,阿果在呢在呢,回家回家……”
“阿果,我带你回家去,去我家,我家什么都有,这里没有的我那儿都有……”
“好好好,去你家……不就是王府偏院那丫鬟房嘛,回家回家。”唐果哭笑不得。
街市的行人看热闹似的看着这两个闹腾的假小子,两人走得踉踉跄跄,从游仙河的洞桥下来后一个重心不稳,两个人便抱作一团摔了下来,行人惊得围过来,看到是两个酒鬼后又散开去,安时被痛醒了,直接在桥头边盘腿坐着不肯走了。
“阿时啊,起来回家啦。”
“不走了。”
“那你想睡在大街上啊……”
安时仰天长叹:“古人言,处处无家处处家,这大街也挺宽敞的。”说完便往后挨着桥梁边睡下来。
唐果生无可恋,又去扶她:“王府里就是我们家啊,我们现在就回家,回去晚了该被全总管罚了。”
安时漠然睁了眼,伸开双手去揽唐果的脖子,语气里突然都是难过:“阿果,我想我家,想我爷爷,我奶奶……在家里不听话…都没有人罚,现在就得变乖,不乖…就被人嫌弃,王府不是家,是寄人篱下……”说着说着就流下辛酸的眼泪来。
唐果也知道,因为失踪案一事,安时的家和家人都没有了,听她这么说,也心酸得很,便一边安慰也一边嘤嘤哭起来:“阿时,你瞎说什么大实话,你不要哭了,你一哭我也忍不住了……”
眼前就是这样一番景象,两个“男子”在桥梁边抱作一团痛哭流涕,安时哭着又趴在唐果肩上睡过去,唐果则由她抱着蹲在那儿抽着鼻子。
两人身后不远处的顾知不知所措地摸摸后脑勺,然后等着身旁的夜轩之发话。晚宴结束之后,意兴阑珊的夜轩之便让顾知去找安时,看她在干什么,结果嬷嬷却说两人结伴出去有一个多时辰了,安时贪玩,人尽皆知,只好出来寻。刚刚安时说的话,夜轩之都听到了,之前说帮她寻亲,她的亲人却不在了,之前说不让人伤她分毫,却让她落得满身是伤,她聪明倔强又与众不同,他也不知道,面对这样的她,自己应当如何是好。
夜轩之走上前去,唐果抬起头来吓了一跳,急着要站起行礼,夜轩之摆摆手,从唐果怀里轻轻把安时抱过来,安时的圆帽掉了下去,一头长发散落下来,她迷迷糊糊伏在夜轩之怀里,小手下意识地握着他的臂,她哭累了,睡着乖得像个小猫,脸上还有泪痕,夜轩之只觉得心疼,一路抱了回去。
回到府中,夜已经很深了,清霁月光下落了一地的白梨花,香味扑鼻,夜轩之直接把安时抱到自己寝殿旁的偏殿里去,里面早就已经让人收拾妥当了,以后便让她住在这里,今日晚宴过后寻她,也是为了此事。顾知吩咐唐果从偏院收拾自己和安时的东西过来,安时住到偏殿,唐果住到偏殿后屋。
回到中殿偏院后受宠若惊的唐果魂不守舍的样子吓麻子一跳,道出事由后,麻子便说:“怪不得,我要是有朝一日能住到偏殿里,估计魂魄都跑飞了。”唐果点头:“我就说了,王爷对阿时是不一样的。”
次日清早,安时从偏殿里醒过来,呆坐在榻上:不是吧,又穿越了?一断片儿就穿越?这么神奇?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痛的,深吸一口气后爬下床来,鞋子也不穿就跑去打开门来,门前不是腊梅树了,但的确还是王爷府。这时夜轩之和顾知已经从宝京请安回来,在廊前走过,安时倏地躲到门后,头脑风暴了一会儿,然而并没有用,她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没关系,还活着就行。”拍拍胸口,便开始更衣洗脸,床榻边的红木椅上叠着一套很漂亮的粉蓝色衣裙,衣襟处绣着自己的名字。
过了半刻钟,有人扣门:“阿时姑娘,你起来了吗?”是顾知,安时开了门。
“阿时姑娘,随我到书房去见殿下吧。”
“顾知,殿下找我做什么?”
“不知。”顾知摇摇头。
“那,我怎么在这个屋子里?”
顾知抿嘴一笑:“阿时姑娘,你偷溜出去的事情,殿下可知道了。”
安时瞪大了眼:“那,现在叫我过去,是要罚我吗?”
顾知还是摇头笑着:“你去了便知。”
来到书房,夜轩之今日是一身棕红色锦袍,远看着眉如墨画面如冠玉,甚是专注地伏案练字,字走龙蛇又笔墨横姿,安时一看便知道这是苦练过的,因为她也学书法,师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