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鼎丰算错的第二件事,则不那么好了。
秦基业这趟回长安走得并不快。到底新买来的马车上载着三具尸首,过于颠簸了对死者不敬。他原来就打算带丹歌一道回去,不想要其他人跟着。而其他人,四个曳落河、翻雨、朵儿、元宝都很仗义,赖在他身边,非要跟他一道回去,惟恐封大人单独怪罪于他,情愿给他作个证,说封牧之死纯属偶然,此外,是他自家招致强人,对自家的死也有脱不了的干系。秦基业不能拒绝如此仗义之人,感激之余,便也一块带回去了。
长安就在前方了。秦基业遥望远处嵯峨的门楼子难受了,不禁抚着装敛封牧的棺木,哀然道:
“封牧,你个傻王孙,若是不鲁莽行事,这长安过几年你还是回得来的!如今回来的却是你的尸首,你的老父老母如何受得住啊!”
车辚辚,马萧萧,风飒飒,叶纷纷,秦基业离开长安才一个月不到,顿然发觉长安的秋天变得确实像秋天了,满目所及,一派肃杀之气。走在朱雀大道上,秦基业铁青着脸,街市的繁华、行人的众多仿佛毫不存在似的。他径直要赶马车去到封府。
其他人远远跟在后头,觉得这么贸然前去大为不妥,越想越替他害怕,不禁嘀咕着商议起来。丹歌思来想去,说:
“不如暂将封牧寄放在棺木铺,然后我跟师傅去谢府,把封牧之死说清楚,由谢大人说服封大人更好。”
众人都觉得她说得在理,要她赶紧截住前头的秦基业,把商量好的办法说出来。
丹歌狂奔一段,追上秦基业,勒住马缰道:
“师傅,你……你听奴说!奴有个……个好办法!”
秦基业见她跑得急,脸都红了,赶紧喝住还要前行的马,便说:
“师傅晓得了,你是想先去寻爹娘吧。师傅对不住你,先得办好封牧这件事,明日再带你寻爹娘!”
“倘若师傅没了明日,可怎生是好!”
秦基业愣了愣,说:“倘若师傅没了明日,你只能一个人去寻了。”
“奴跟凉州阿叔、小厮兄弟合计过了,有个办法可以保证师傅有明日。师傅有明日,我就有师傅陪着寻爹找娘了。”
听得丹歌说的法子,秦基业沉吟一番,心中便有了计较。
就这样,秦基业先去的是谢府而不是封府。到得谢府深宅大院跟前,他要他人都先别跟着进去,想独自进去,若是碰见难处,再出来叫唤他们作证不迟。丹歌摇头道:
“师傅,你可记得奴家已是宝卷的人了!既是了,这里便也是我所谓的家!”
秦基业应允她一同去,但嘱咐她不要随意说话。
也是怪,他俩刚要进谢府,门首几个守门的家丁便大惊失色,显然没想到秦基业这么快便回来了。秦基业道:
“蹊跷了!”
丹歌上前,对那几个家丁道:“敢烦几位哥哥通报老爷……”
话犹未了,一个家丁便往里头死命跑去。
秦基业连忙要去追他,却给另几个家丁拦住:
“大人正在歇息,秦师傅不能径直闯入去!”
丹歌猛然拍额:“奴家晓得缘故了!必是宝卷逃回来了,怕你抓他回洛阳,故此叫人守着……如此说来,封牧的事,谢封两家都晓得了?”
秦基业沉吟有顷,点头道:“你我想到一块了!宝卷定然在里头,不过,我谅他没胆量说封牧的事,不然封大人自会责问他为何要与封牧偷写赏格,惹下杀身之祸!”
丹歌也觉得宝卷只是逃回来了,多半还没有说出封牧之死。她随即央求剩下的家丁道:
“麻烦几位兄弟告知谢大人:我师傅秦基业有要事禀报,已特从洛阳赶回。”
等了老半天,谢大人总算同意秦基业的刺谒要求。
秦基业带丹歌刚进入谢府,一小厮从堂上出来说:
“大人发话了,请秦师傅单独去书阁商议要事。”
继而冷眼瞅了一眼丹歌:“丹歌姑娘就留在堂内等候。”
秦基业自然不很放心,丹歌却在一旁低声道:
“宝卷王孙好色,眼下还舍不得我死,想必暂不碍事。况且外头还有几位曳落河大哥接应呢。”
秦基业一想也对,便决计先去见过谢大人,若有可能,也替丹歌打探打探她爹娘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