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二回(下)(1 / 2)天马行歌首页

猪瘦、羊肥早起身了,烤制好了一个巨大的荤胡饼,当中放了许多羊肉碎末,用牛油搅拌好了,一层层摊铺整齐了,馅子与麦面之间用椒豉隔绝了,故而两厢里你不粘我,我不缠你,吃起来层次分明。众人不管是太岁、下人、家丁,每人都分得一大块。去尘还给了众人当今天子特喜欢吃的“瑞圣奴”,这是一种上乘柑桔,预先都用酪浆浸泡过了。

众人吃之际,去尘坐在小厮打着的罗盖之下,犹如宰相一般。窦抱真道:

“众人都晓得秦绩等五人捉起来了。其实安禄山并不会提着区区十几万士卒与浩浩大唐抗衡,他起兵变的事,纯属一人传虚,万人传实。秦基业之所以那么说,是想捞着他自家的好处。江南自然还是要去的,但无须操之过急,你我众人好不容易摆脱可恶的秦基业,何不随着心意去汴州耍个三五日。此地距洛阳两百多里地,到汴州也就五百来里地,一去一回,二十来日足够了。”

众人都不说话望着去尘。去尘学着他父亲杨国忠的模样,咳嗽几声,正襟危坐,说道:

“谁听我的,我给好处若是有人胆敢违背我的旨意,驱赶了事实在惹恼了我杨去尘,处死也有可能!”

宝卷第一个道:“去尘公子,我谢宝卷乐意追随你!”

封驭也这般表示。

小厮、家丁、丫鬟和御夫都这么说了。

秦娥、丹歌也道:

“能耍子总是好的!”

敢斗说:“江南蛮荒,越晚去越好!”

见没人违拗,去尘尝着了发号施令的甜头,便立刻下令掉头北上。车马出得林子,沿着官道辚辚萧萧走了十几里地。但今日越发像隆冬季节了,由北往南吹的朔风如刀子一般厉害,所过之处,无不摧枯拉朽。

太岁们都有马车坐,就是苦了徒步跟着走的小厮、家丁等人。窦抱真上得去尘的马车,与他一同坐着,说:

“不如投西北方向走捷径,也好到得快些。”

去尘装模作样沉吟一番,道:“我准你,你下令。”

窦抱真刚要下去,却又坐下,笑着问:“不知少爷这下可体会到你爹当宰相的好处了?”

去尘道:“难怪我爹不让其他有能耐的人进入朝廷要害部门,怕失去相位哩。”

“你看你,公子,就因为小人出了条小小的计策,就能发号施令了。”

去尘见他邀功请赏,便正色道:“你的好处我自记得,不说也罢!”

窦抱真唯唯诺诺,下车去,叫最前头的人折向西北。

秦娥、丹歌徒步跟着,冻得手脚都快麻木了。她俩始终望着关着秦基业、绝地等六人的两辆油壁车,见前后都有家丁把守,知道抢他们出来怕是相当不易的。敢斗的马车停在前面,他人跳了下来,等秦娥、丹歌赶上,便道:

“太冷了!二位姑娘上来一会儿暖暖身子吧!”

秦娥轻声道:“不必了,你自上去,赶紧到前头,离我俩尽量远点!我三人不能老扎一堆儿,可别叫窦抱真看出端倪来!”

敢斗领会了,便上车去了。

秦娥、丹歌又跟着走,听得前后左右有小厮抱怨说:

“我等当下人原来也有马车轮流坐,现在用来关押秦基业等五人了!还是秦师傅人好,做事也公平得多!”

丹歌很兴奋,对秦娥说:“再往北走几日,小厮、家丁怕都要造反了,那时抢师傅出来就更容易了!”

秦娥道:“再耐心几日,只要安禄山不打来便好。”

走到亭午左右,老天一怒之下便降了今冬头一场大雪。一个时辰后,四野便白茫茫一片了。徒步跟着走的人深一脚,浅一脚,越发走不动了,愈加抱怨不止。

去尘即便坐在马车里头,拥着炭火,仍觉着冷,道:

“我要下令暂停前行,干脆吃了午饭再走。”

同在车里的窦抱真却说:“公子专门发号施令,可不能出尔反尔,收回成命,否则以后再没人听你的话了!多学着一点你爹,他一声令下,即便梗着脖子都做到底呢!”

去尘想了一想,说:“也对,那就一直走下去,直到傍晚。”

窦抱真咯咯笑了几声,说道:“不过公子怕要给众人一些小甜头尝尝了。”

去尘道:“叫猪瘦、羊肥在车上用行灶做好吃的,昨日的那几头融脂肥羊都做了吃了吧。”

窦抱真摇头说:“光给吃的,怕还不够哩!”

去尘诧异道:“还要给什么好处你!”

窦抱真笑道:“公子不如叫那些小娘子舞起来唱起来,众人观赏之余,便走得不冷了,也不觉着远了。载歌载舞,边走边乐,该有多好!”

去尘沉吟一番,道:“老窦说得倒是,只是边走边乐,怕是不易吧?”

窦抱真道:“容易得很,小人这就去安排!公子届时开了车门,往后观赏便是了。”

便下车去一一安排了。

窦抱真叫车马暂停下来,又吩咐几个能做粗活的小厮用器具卸下两辆马车的棚子,暂时改成露天马车。众人都看不明白,一个个伸直脑袋。丹歌、秦娥互相之间用眼神问道:

“窦抱真要作甚?!”敢斗也觉得古怪,便要下车过来。秦娥目视他,不叫他过来,免得窦抱真起疑心。宝卷、封驭也看不明白,道:

“窦抱真老糊涂了!”

“天下雪,风又大,老家伙拆了车棚子做什么!”

待到两辆去了棚子的马车并排了,窦抱真下令十个丫鬟五个上左边那辆,给了乐器,另五个给了鲜亮的衣裳,去有棚子的马车里换了之后,再上右边一辆。众人顿时看明白了:那些可怜的丫鬟要在车上顶风冒雪载歌载舞了,即便解愁,如此幼小,那般美貌,也得上去。

晋风这些日子一直兴致不高,老埋怨去尘冷淡自家,这回一看有如此把戏,便到了秦娥、丹歌边上,笑道:

“去尘未免太残忍了点,幸好高晋风没迷他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更有叫众人吃惊的事发生,窦抱真下令:

“一边走一边乐,众人要看,尽量赶在前头去看若是停下了,便看不见了!”

去尘惟恐窦抱真占了功劳去,便探出脑袋来,发大声道:

“是俺的好心好意,叫你等边走边看,也好忘了旅途的劳顿!”

虽说残忍,毕竟有趣,有马车的纷纷赶到前面去看了,敞开了后头的门,坐着看。小厮、家丁自然也起劲,奔跑着赶上去,乐呵呵观赏两辆露天马车上的歌咏舞蹈。天太冷了,风雪盛大得很,又是在移动的马车之上,故而那十个丫鬟乐器操得七零八落,身子扭得歪来倒去,有几个甚至还互相撞击在一块。这反而叫所有人都笑将起来,乐不可支,尤其是杨去尘与窦抱真,还有宝卷与封驭。

秦娥、丹歌赶上去看了几眼,实在不忍心,便停了下来,于是两辆载歌载舞的马车便擦着过去了。秦娥一看见窦抱真关注的眼神,赶紧扯丹歌又跑上去了。丹歌掉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