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七回(下)(1 / 2)天马行歌首页

这时,去尘拿过窦抱真手上才吃了一点的狗肉,追上赤火给他。赤火受宠若惊道:

“公子自家都没吃饱,小人岂敢要公子的狗肉吃!”

去尘竭力学着父亲杨国忠收买下人的模样,抚着他的肩膀道:“你和刀婴出力最多,危机关头没有随孙休那厮走人,我便是自家的肉都舍得给你啃几口哩。”

赤火转身背对去尘,假装控制住激动说:“公子的大恩大德小人若是报得一小分一毫厘就好了!好了,小人回去了,眼前的处境还算好,王孙不必多虑!”

去尘回到原处,窦抱真笑着夸奖他说:“相爷待下人也一向这么好,公子学得像极了!”

去尘道:“难怪你对我也这么忠心耿耿。”

窦抱真心里阴沉一笑,面上呜咽道:“相爷待我恩重如山,公子待我……如山恩重!”

秦基业叫秦娥、丹歌把吃剩的骨头堆在一道,又吩咐两人道:“找块大点的布帛,一股脑儿裹去外头埋了吧。对了,头朝南,向着主人家方向!”

秦娥、丹歌不明白,问:“为何这般隆重!”

秦基业就将那义犬的来历说了说,道:“是一条义犬,既忠于主人,又叫我们这些逃难人好好吃了一顿肉。”

秦娥、丹歌顿时啜泣了,从各自身上撕下一大块布来,用随身携带的针线缝在一块,再放上七零八落的一堆狗骨,捧出去砖窑外了。

秦基业又吩咐四个突厥汉道:“既吃了东西,你四人赶紧带人寻找到大板子吧!做木船要紧!”

窦抱真正在等待刀婴接洽上安禄山,带来他的兵马,当然想拖众人在北岸,道:

“连续走了好几日了,既累了又怕了,今晚不如歇息,明日一早再造船不迟嘛。”

秦基业道:“万万不可!明日再造的话,汝水边的贼兵难保不更多了,到那时怕是插翅也难飞!”

窦抱真不敢过分执拗,免得被秦基业看出破绽来,问道:“可哪来的锯子跟斧子?”

“猪瘦,羊肥!”

猪瘦、羊肥应声到了。

秦基业问道:“砍肉的刀子可砍得了树?”

二人连连点头,说:“跟砍肉一般锋利呢!”

“剖板接榫也用得上?”

二人点头连连,说:

“刀的用处向来大同小异嘛。”

“只要不是太精细的木器,肉刀也能派上老大的用场呢。”

窦抱真冷笑一声:“老奴活到今日这么一大把年纪,终算是大见世面了:厨子当得木匠,菜刀做得木船。”

猪瘦道:“这有啥可奇怪的:人哪,只要一发了急,就啥事都做得成哩!”

羊肥道:“以前在相府里闲着没事,我与猪瘦兄就玩着做过几把杌子,用的就是剔骨刀与切割刀,一枚铁钉都不用!出来的东西,跟专门的木匠弄的一模一样,惟妙惟肖哩!”

窦抱真道:“哦,这我倒没听说过!”

秦基业道:“趁着吃狗肉之际,我无意中听两位少年说起会点木匠,便放心了。”

窦抱真说:“原来秦师傅啥都未雨绸缪好了,既如此,我老窦何苦费心操心悬心?秦师傅果然不同凡响,幸好我家相爷把我家公子托付给了你,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秦基业给说开心了,于是不让曳落河们带猪瘦、羊肥他们出去找木头,而是亲自出马带他们,再加上鱼二、元宝。这四个人跨上刚分得的佩刀,跟着秦基业走了,但到了门口,却看见秦娥、丹歌眼含泪水,捧着那堆包成一团的狗骨回来,正好挡住一行人的去路。秦基业未免诧异,问道:

“为何仍在痛哭?!为何不埋了狗骨头?!”

秦娥道:“师傅因小失大!”

丹歌也说:“义父重畜不重人!”

秦基业道:“这却是怎么说的?!”

秦娥只好说出不肯掩埋狗骨的缘由:“自古以来,人活着要房子住,死了要坟墓睡,师傅令我与姐姐埋了这堆狗骨,我与姐姐不敢不遵命,可一想起那么多死去的黎民,尤其是那些个受辱的女孩儿一个个都没人收葬,正在风里日中曝露成白骨,心里难免难受,故而带着狗骨回来,问师傅讨要一两句话!”

丹歌也说:“闺女自从跟随义父以来,一向以为师傅是慈悲为怀的大丈夫,所以,闺女只好回来问义父了:您莫非就舍得埋了异类,不舍得埋同类么?!”

“师傅也曾想过掩埋那些百姓尸首,无奈眼下情势逼人,只好考虑活人,活人要紧:若明日平旦之前渡不过汝水去,你我都要成为风里日中曝露的磊磊白骨了!”

窦抱真正为找不到法子阻止秦基业率众人渡过汝水去而发愁,意外听得秦娥、丹歌如此质问秦基业,脑门顿时打开了一扇天窗,豁然开朗了。他兴冲冲起身,随着其余人到了砖窑门口。他恰好看见去尘对秦娥、丹歌发难:

“两位小娘子说笑话么?!死人已死了,风吹雨打就风吹雨打,有甚知觉?操这份闲心作甚?非要为死人而拖累活人么!”

宝卷也道:“去,埋了狗骨!好没道理的想头,明日我等死了人,你看还有谁来葬我们啊!”

封驭也道:“田舍儿臭了烂了,我们闻不到,早已过河去了!”

晋风更是说:“臭了烂了也有好处:活活熏死不要脸的贼兵!”

秦基业说:“所以照眼前的极端情形看,我们活人更要紧,这是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