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四章(1 / 2)督公千岁首页

这马车车厢狭窄又简朴却不影响江怀越坐姿端正依旧睥睨众生好神情俨然守株待兔,等的就是相思这只傻白兔。

相思局促不安挨着角落挤坐下来,抬眸看他一眼,莫名其妙就红了脸。“督公……这车是你安排的?”

“不然呢?”他还是那样语带傲慢,“我平时不坐这样的车子。”

“那……那位宫里头来的难不成也是大人手下?”

“你说呢?”江怀越瞥了瞥她,心里有点来气。他西厂提督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叫人伪传圣上口谕。先前宴席结束后,他无意逗留就早早离去,可到了门外才发觉不见相思身影。又等了片刻没看她出来便料想定是孙寅科与那群自命风雅的文臣骚客将她留在了府内。

其实原本相思是走是留也与他无关当时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发令启程返回。马车一路前行,江怀越脑海里却不知怎的,总是盘旋着在宴席上听到的琵琶曲声。

泠泠如清溪流淌,乱珠飞琼叩响心门。

他对音韵没什么特别爱好可那首曲子始终萦绕不绝。江怀越本想清清静静休憩片刻结果坐在车内合上了双目也不得安宁。

烦躁。

他撩起窗前竹帘,街市人来人往贩夫走卒叫卖声声想借此让脑海中的琵琶曲声就此消失。

可心里还是若有所失。

他皱着眉,觉着自己似乎有些失常。细细回想,终于找到了心神不定的原因。

相思没出孙府。

虽然她到现在也没多大用处,可杨明顺收了她作为西厂的探子,这小女子又曾经目睹了不少不该知晓的事情,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她与朝中大臣们有过多时间单独接触。

尤其是孙寅科这种城府深沉之人。

江怀越理清思绪,当即下令车马返回,又想着不能就这样贸然重新登门,因此派出手下说是他丢了随身的玉佩,顺理成章去孙府寻找,趁机打探相思的处境。此是第一手准备。

那探子行动敏捷,一来一回间就将看到听到的情形都报告给了江怀越。他既知相思被困于轻洲厅内,有了“丢失玉佩”的前因,自然能够以手下遍寻不着为理由,再度返回孙府。

正想着如何找借口将相思带出,途中却遇到了从宫内出来的余德广,知道他是奉命前往孙府贺寿,江怀越心思一转便有了方向。

万岁最近爱读南朝诗并不假,他向余德广寥寥数语,便让其在见到孙寅科之后随意提及。孙寅科虽已年老,但也不希望被万岁就此遗忘,他又以文坛巨擘自居,欣闻君王爱诗,自然不会失去这个与承景帝再度拉近关系的良机。

果然,余德广才进孙府没多久,孙寅科便换上了朝服,兴致盎然地随他入宫谢恩去了。他早早换乘了车马,就等在孙府后门外巷子里,仆人出来雇车,车夫一喊就到,这才将相思轻而易举就拐了上来。

这其中的门道,江怀越可不会对相思讲清楚,更不想让她因为此事而认为他专门等着她,找不着了,还想方设法将她相思给“救”了出来。

于是江怀越只是端着双臂,看相思被嘲讽过后,就垂着眼睫坐在斜对面,不声不响,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她开口说出的话,会让他生气,可有时候她默不作声,他又觉着看不顺眼。

江怀越打量了她片刻,沉着脸主动开口问:“你衣衫背后是什么?”

相思本来正在胡思乱想,猛地又听他说话,愣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我背后?有什么?”

又是这种神游物外的样子!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在他江怀越面前,她时不时就走神,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吗?

江怀越强忍着不悦,指着她肩膀部位:“那后面,有一长道黑的。你上来时候我碰巧瞧见。”

相思这才明白过来:“哦,那是太傅想在我背上题诗……”

她还未说完,江怀越就冷哼一声,尽是讥诮:“七老八十了还想着这些,文人就是改不了风流习性。”

相思红了红脸,看他总是对他人冷嘲热讽的样子也有些不顺眼,便小声嘀咕:“人家也没做什么下流无耻的事,只不过诗兴大发吧?”

他却横了眉:“你让他题诗了?”

“没……我闪开了,这不是才弄脏了衣衫么?”

“呵,既然觉得那举动并非下流无耻,为何要闪避不从?”

相思哑口无言,其实自己确实是不希望被人那样轻薄,不然怎会闪避开去?可看到他如今这态度,却又不想把自己的真正想法表露出来了。于是有意肃着脸容,闷闷地道:“只是以前没经历过,一下子有些不适应罢了。”

江怀越更不高兴了,这是什么话,不适应?难道多经历几次还会习惯?

他本不想再在此事上啰嗦,可隐忍了片刻,还是按捺不住:“你既然算作我西厂的探子,就该懂得分寸,叫你多接近客人,却也不是什么都由着别人乱来。”

他说话还是那样冷冰冰的,在相思听来,不是关切,也不是担忧,更像是责备和鄙视。

她想到之前几度想走,却被困在孙府,宾客们吟诗作对,而自己备受煎熬。当时他却只是叫了个下人去找什么玉佩,让她忽而心生希望,忽而又坠落千丈。本来事情已经过去,她都不愿再想起了,可他偏偏还要触及,用的又是这样不近人情的话语,让她再一次感到了委屈。

凭什么总是怪她?

太傅他们都是朝廷命官,又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下流事,她一个小小官妓,能有力量当面反抗?

出孙府上马车见了他,本来是有一丝惊喜交加,可现在……她的眼睛又酸涩起来。

相思抿着唇,别过脸,望着窗户一言不发。

车轮辚辚,竹帘轻晃,她鬓上金钗垂坠赤红珠子,摇摇曳曳,晃得江怀越有些眼晕。她居然敢对他不理不睬了,之前说的那句话,只不过叫她注意分寸,难道有错?

这小东西最近真的是越来越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