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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什么是爱什么是悲什么是念,什么是哀凡此种种千转百回,万般无奈,以往缠绕于心底无法纾解驱散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就当相思紧抱住江怀越埋在他心口的瞬间竟然全数涌上心头如滔天江潮一般喧嚣扑卷,将他素来的冷峻沉寂冲撞崩塌。

他还是直视着前方,似乎在望着营帐门口,可是视线早已模糊不清。

他的心更痛了却还是不开口,不低头,只是那样一动不动地艰难站着,任由相思的眼泪打湿了坚冷盔甲。

她的眼睛已经哭到快要睁不开,怎奈他虽然痛苦地呼吸都在发颤,却始终不肯抱她一下。

“大人……”

相思哭着叫他,紧攥着他的清瘦手腕,恨不能掐进骨里。

他执拗地望着前方雾影朦胧的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大人!”

她抬起脸望着他满是血痕的脸庞,含着泪再度哀唤。

这声音如此熟悉又如此令他心伤。江怀越只能狠下心,别过脸,用几乎变了的声音坚毅道:“你……不在家里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她没想到他居然还会这样问,眼泪又落下。“我,只是来找你。”

江怀越的心震颤了,可心底尽是寒冰碎屑,冷硬得生疼。“为什么……”他竭力抑制着情绪,声音轻弱,“你都有家了,只为了逞自己的心意,就不顾他们了吗?”

“家人?”相思怔然,冰凉的眼泪还在脸上,“我走的时候,跟她们道别了,以后,我一定还会回酒馆看望她们的。”

他简直不能理解在自己怀中的这个女人了,她有了家,有丈夫有孩子,却还发疯跑到辽东来找他。找他也就罢了,却还在他面前说,以后一定还会回去看望家里人!

刚才被柔情潮水冲袭得崩溃瓦解的心一下子变得寒凉,就连呼吸的空气也是冷如冰霜了。

他想发火,却没处发泄,浑身痛得像是骨骼尽断一般。她却还依偎在他身前,让江怀越感到了莫大的羞耻与绝望。

“你已经有了新的身份,为什么还要找招惹我?”他咬牙,强行将她的手掰开,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往后退,拼命忍住热泪,用不可思议又负载沉痛的眼神望着她,“我已经到了辽东,到了这人迹罕至冰天雪地的荒凉界,我离你已经足够远,远得常人都难以相遇了……你,为什么还要来?!你既然留在了魏县,既然已经安了家,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那里,你为什么还要任意妄为?!”

相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震得心神慌乱,不由上前一步:“我为什么不能来?魏县我是待了三年,可是我始终觉得那不是我真正的归宿,你是不是弄错……”

“真正的归宿?”江怀越打断了她的话,冷狠着愤怒着盯住相思,悲笑道,“那是有你丈夫和孩子的地方,你居然还说不是真正的归宿,云静琬,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他颤声问出这一句,隐忍已久的泪终于无声落下。

相思呆立半晌,眼里还有泪,脸上却慢慢浮现奇怪的笑。她居然在江怀越面前,一边笑着,一边落泪。眼泪簌簌而落,甚至来不及拭去。

他紧抿着唇,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疯了。

可她再度挺身朝他走来,义无反顾的,笑着哭着,将他迫得连退数步,最终跌坐在营帐边缘。江怀越忍着伤痛,还待撑着营帐站起,相思却已欺身而上,跪坐在他身前,伸手便搭住他的肩头。

他愕然,还未及开口,相思已经挨近,直视着他的眼眸,道:“大人,我没有丈夫与孩子。”

江怀越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艰难地道:“你胡说。”

“我没有成婚。”她当着他的面,拔下了发钗,青丝如瀑拂满后背,“你是不是,看到了纯儿?”

她没容他回答,又顾自说道:“他的母亲,是收留我的那位洪三娘的女儿,他的父亲,是魏县县衙的衙役。而我只是在那个酒馆干活,后来又被洪三娘认作干女儿。大人,你还想知道什么?”

江怀越整个人木了。

过了半晌,还不死心地问:“是戴俊梁的孩子?他难道,后来和自己表妹成婚生子了?”

相思看着他,看着这个一身铠甲满脸血痕却又有着清隽眼眸的男人,他分明已经二十五了,翻手为云覆手雨,屹立于朝堂后宫倨傲不凡,可是现在在她身前,怎么就单纯到可怜,倔强到可笑?

“大人,你知道的真不少。”她深深呼吸了几下,缓缓道,“你连戴俊梁和巧儿全都知晓,这三年来,你到底在背地打听了多少事情?”

江怀越被刺痛了心,却还固执道:“我没有打听。”顿了顿,又含恨补充道,“只是三年前,知道你去了那个酒馆,为保险起见,才让人打听了酒馆里的情况。我不能任由你落入不可控的境地。”

“是吗?”相思怜悯地看看他,“既然如此简单,那我也不必再跟你说,后来发生的事。”

江怀越被噎了一下,“不就是戴俊梁的事吗?我还需要知道什么?”

相思再看他一眼,往后退坐,凉凉地道:“你有没有想过,魏县至此路途遥遥,兵荒马乱之际,我怎么可能独身一人安全抵达此处?”

江怀越心头又是一紧,声音哑了。“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