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明城的时候天色已然大暗。
慕凌跃下马背,眸眼看着远处坐落在昏暗里的僻静院落以及院门前佝偻着身子静静等候的苍老身影心底不觉涌出一股酸涩。
自从爹娘逝世外祖又跟着故去后,姜家名下的侍者仆人走的走散的散,唯有福伯坚持着要留下来看守祖宅,一直守到了现在。
往年每逢祭祖之期临近,不管慕凌何时到,院门前总能看到这道苍老的身影。
只是数年过去这身影也越发佝偻了
慕凌黯然想着察觉福伯颤巍着走过来就要行礼,连忙伸手扶住。
“福伯,天这么凉您怎么还站在这里小六呢,还在鼓捣那些木头?”
说着慕凌转头让护卫牵好马匹扶着福伯往院里走。
福伯推辞不过只得任由她扶着布满皱褶的脸庞上缓缓挂上了笑意。
“哪能,知道小姐要过来,这小子一早就在忙活着整理物什现在估计在烧着饭呢。”
“烧饭?这些不是应该由”
慕凌拧眉说着,想到慕家下人以往的做派,心底顿时泛出沉沉怒意。
当年慕鸿接管爹娘遗留的财物后,为免世人非议,也曾象征性地遣人过来看守外祖祖宅。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遣来的人也是个偷奸耍滑的,仗着慕府百般指使福伯不说,竟连饭菜也要福伯做好了给他端过去。
偏生慕鸿对此视而不见,在她偶然发现并提起后也只是象征性地罚了下月例便不了了之。
若不是后来她靠着私下储起来的元石雇了小六过来,福伯指不定又要受到什么磋磨。
慕凌攥了攥手心,咬牙压下怒意,神色如常地扶着福伯进了门。
正厅里已经摆满喷香的饭菜,小厮本正垂首摆着碗筷,察觉门外有脚步声,霎时亮着眸眼转头望来。
看到跟前这娉婷身影的一刹那,小厮眼底豁然露出喜色。
“二小姐,您回来啦!”
“嗯,辛苦你了。”
慕凌望着桌面色泽俱全的素食饭菜,笑着点点头,“看来小六厨艺进步不少。”
说完,慕凌在后者腼腆的神色里,温声让二人跟着一起落座。
“这怎么行!”
小六连连摆手。
当年若不是小姐施以援手,恐怕他现在还在泥泞窝里艰难度日,又怎有机会过上现在的安然生活。
再说慕家护卫尚且在前头,那家人本就对小姐不好,若让他们看到小姐与自个这等下人同食,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呢。
这么想着,小六赶忙退去偏厅招呼护卫,福伯也乐呵呵地转身往偏房清点起物件。
慕凌见状无奈笑笑,只得作罢。
吃过晚膳,小六腼腆着过来收拾碗筷,而负责这些杂务的另一位奴仆却不知踪影。
慕凌默然看着这一切,缓缓步出正厅。
而那名中年奴仆谄谀着脸自偏厅出来,直至准备绕道离开,方恍然发现慕凌似的,半笑不笑地躬了躬身。
“哟,原来二小姐也来了,小的老眼昏花一时没看清,还望二小姐恕罪。”
说完,不等慕凌发话,前者已经直起还没来得及下弯的身躯,托着食盘里的荤膳就准备离开。
跟前却忽然投来一道沉冷眸光,漠然喝住他的脚步。
“你是负责哪些事务的,管事没教过你,祭祖期间不可沾染荤腥么?!”
“”
奴仆脚步一顿,神色自得地笑了笑。
“二小姐有所不知,这些牲畜都是吃素料长大的,算不得荤食,小的本打算给护卫大人们呈上,小姐若不喜欢,小的这就倒了去。”
说是这么说,他就不信这个一向不受宠的孤女敢得罪老爷这些心腹。
先前这丫头害得他被罚了大半年的月例也就罢了,今儿个再敢耍小姐脾气,他定要让她好好瞧瞧厉害。
心绪翻转间,奴仆隐晦地看了一眼慕凌明艳的脸,眼神微不可察地轻闪了下。
眼见慕凌面色肉眼可见地沉冷下去,循着动静出来的护卫心神一凛,下意识厉喝出声。
“大胆!府主的规矩可是你这等下人能置喙的?还敢强词夺理,我看你是嫌日子过得逸了?!”
两人厉声说着,扣紧奴仆臂膀便过来请罪。
“二小姐息怒,这刁奴满口扯谎,小人这便发落了他,免得污了您的眼。”
奴仆已经被这变化惊得呆愣在地,根本想不通,往日对他们高高在上的护卫,如今怎么会对这个无人问津的孤女如此恭顺。
而一直默然立于庭院前的身影已经冷着眉眼望了过来。
“发落倒不必,这等心无尊主的玩意,直接发卖便是。”
“至于你们祠堂后的青苔足有半尺高了,今晚你们俩清了它。”
“”
护卫闻言默然垂首,半晌都想不出方才是哪句话出了错。
但想到家主曾言这几日必须满足二小姐的一切需求,二人心神一顿,连忙恭声应是。
而被钳制着的奴仆反应过来,顿时激烈挣扎着要跑出去。
“放开我!我是老爷的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然而话还未说完,护卫已经堵住他的嘴,强行拖了出去。